送两位伤员抵达救护站时,天色已晚,全班同志累得快要虚脱。虽然我们都累得气都喘不匀了,但把伤员交给救护站后,我们又马上跑步赶回驻地。虽然我们都累得气都喘不匀了,但把伤员交给救护站后,我们又马上跑步赶回驻地。
路上,天又下起了淅沥小雨,崎岖小道更加泥泞,谁不小心滑倒了,大家拉一把,谁的腿抽筋走不动了,停下来大家帮忙按摩一下。我很奇怪,以前我们在生产队做繁重的体力活时不是叫苦就是埋怨,可这会儿,全班没有一个人叫苦,也没有怨言。
我们一路相互鼓励,相互打气,一路狂奔,终于在天黑透后不久回到了驻地。但是回到驻地一看,我们全都瞠目结舌了:驻地空无一人,所有的帐篷全都拆下不见踪影了。原来,整个团部和民兵连全都开拔了,但什么时候开拔,开拔到哪里,我们一无所知。
崇山峻岭里的夜虽然繁星点点,但走在路上却是伸手不见五指。见大部队转移了,大家全都怔住了,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知说什么好。后来,卫国沉着脸说:“大家现在又累又饿,都走不动了,再说天黑下雨路滑,我们要是连夜去找部队,恐怕有被敌人伏击或滚落山崖的危险。这样吧,我是班长,现在我命令,全班人员先在附近找个能避风雨的地方休息一夜,待天亮后我们再去找大部队。”
大家凭着白天的印象,在卫国的带领下手牵着手沿着山脚摸索着走,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了一个藤蔓交错的山洞前。有人掏出打火机,打着火后,依次钻进洞里。
卫国见大家饥寒交迫,就叫大家在洞口附近捡一些柴火来生火取暖。卫国安排好岗哨后,大家就从挎包里掏出白色塑料薄膜铺在地上,团团围着火堆,和衣躺下休息。虽然多天在崇山峻岭里抬伤员,运弹药,浑身脏得不可言状,每天又吃着容易塞牙缝的干粮,舌头一搅,觉得牙齿脏得坑坑洼洼的;而下身两股与睾丸之间,由于白天不断奔跑摩擦,先是红肿,继而瘙痒,但这一切似乎并没能阻止睡意,我们一躺下,很快都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卫国就叫醒大家,收拾行装后马上出发去找大部队。大伙都理解卫国的心情,因为一旦掉队,不仅不能给前线部队抬弹药运伤员,而且没有大部队的保护,极有可能被藏在山里的敌人的散兵游勇消灭。
大家归队心情迫切,听卫国这么一说,赶紧起床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行装后鱼贯钻出洞口,跟着走在前边警戒的守土下山。但刚走几步,守土突然猛地闪到一边的石缝,压低嗓子道:“山下有敌人!”
“注意隐蔽!”卫国听说山下有敌人,也闪到一边命令大家道。
大家“呼啦”一声,全都闪到洞口的石缝里。
我们躲在石缝里注视四周,这才发现,我们昨夜在洞里生火取暖,在洞口的上空升起袅袅白烟,烟火和白色的水雾相互缠绕盘旋在洞口的上空,格外显眼。
“小心,他们有枪!”有人看到了山脚下离我们约三百米的地方,有两个拿着枪的男人快速地闪进了石缝里。
“他们发现我们了!”
“做好战斗准备!”卫国、我和守土都有枪,我们迅速抢占有利地形,“哗啦”、“哗啦”地拉了枪栓,把子弹推上了枪膛。
“叭!”
守土突然扣动板机了。他的枪并不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而是又粗又短,黑不溜秋的,用的子弹又长又大,因而射程远,子弹的爆炸声也特别大,守土这一枪几乎把大家吓了一跳。卫国一怔,抬头瞪着守土骂道:“你干什么?为什么开枪?”
“他们端着枪瞄准我了,不开枪等死啊!”话音刚落,对方也“叭!叭!叭!”进行还击了,打得洞口的灌木丛枝断叶落。
“准备手榴弹。”话音刚落,守土同志又“嗖——”的向山下扔出了一杖手榴弹,“轰——”一声巨响,山下腾起一股呛人的硝烟。
“你急什么?我们居高临下,他们要是敢冲上来,我们再扔也不迟。注意,要听我口令!”卫国同志狠狠地呵斥守土。这次战斗,是全班人出境后第一次在没有部队、没有其他民兵保护下进行的一次战斗,也是卫国第一次独立指挥的战斗。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次战斗只能胜,不能败,否则,全班八个弟兄就极有可能全部被打死在这异国他乡的深山老林里。
正当大家准备好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时,我发现山脚下枪声响起之处,突然有一身影从一个石缝迅速地钻入了另一个石缝。虽然那身影动作极快,快得我都来不及扣动扳机,但我还是看清楚了,他身上披着一张白色的塑料薄膜。
“卫国……不对啊,他们好像是我们的民兵。”我赶紧对举枪瞄准的卫国喊着。
“不会吧?”
“刚才我看清楚了,有个人身上披着一张白色塑料薄膜。”
大家都知道,出国前,公社武装部发给我们的物品中,每人都有一张四方形的白色塑料膜,出境后,遇上下雨就披在身上,夜里露天宿营时就用来盖在身上防雨水。
“你们想想,我们公社支前民兵出发前是不是每人发了一张白色塑料膜?再想想,现在也没下雨,他为什么披着雨衣?肯定是我们公社民兵,说不准就是来找我们的。他们披着白色塑料薄膜,就是给我们一个明确的信号。”
“守土,你嗓门大,你向山下喊话。”卫国见我分析得有道理,便对守土说。
“好吧。”守土有点不情愿,因为是他开的第一枪,他宁愿山脚下的人就是敌人。
守土躲在石缝里,两手做成喇叭状,轮流用壮话和白话不断向山脚下喊话:“我们是支前民兵,你们是什么人?”
喊了一会儿,山脚下的人终于听明白了,也在石头后面回话了。
那人反复叫喊了几遍,大家都听得真切,向山上喊话的不是别人,确确实实就是同一大队的那鸭村的民兵有责。平时大卢组织全大队民兵训练时,整个大队的各村民兵都集中在一起摸爬滚打,彼此都很熟。
误会消除了,大家纷纷下山,有责和另一位民兵倒背着枪快速向我们跑来。
双方在山脚下一会合,有责即怒气冲天地质问:“刚才你们谁先开的枪?谁先扔的手榴弹?想打死我们是不是?”
当听说是守土先开枪时,有责冲到守土面前,二话不说就横举着枪托狠狠地向守土胸前砸去。由于用力过猛,竟把守土打得向后一个踉跄。
“是我先开的枪,是我先扔的手榴弹,可你们不也是用枪正瞄准我吗?你还敢打我,他妈的我跟你拼了!”守土话音未落,也端着枪向有责冲过去。
大伙见状,一时乱成一了团,纷纷手疾眼快伸出双手,紧紧地把守土抱住,其他人也紧紧抱住有责,但两人还在极力挣扎,都欲端着枪冲向对方。
“叭!”枪声一响,大家全都愣了。
“都给我住手!我是班长,他妈的,你们俩谁敢乱来我就杀了谁!”卫国举起手中的枪向天打了一发子弹后,咬着牙继续道:“毛主席都说了,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再说,现在我们谁都没死,所以呢谁都不能怪谁!大家要团结一起共同对付敌人!”卫国是半工半读的初中毕业,不过,情急之下也能活学活用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话来进行平息兄弟之间的纠纷。
守土和有责停止了争斗,大家开始在有责的带领下,沿着山脚下的一条小河堤跑步前进。
原来,昨天下午我们抬伤员向后方的救护站出发后不久,团部就突然接到命令要马上向谅山方面开拔,民兵排长大卢向民兵连长报告说还有一个民兵担架班尚未归队,民兵连长黄世清同志就决定让文书班的有责和一个民兵留在原驻地等我们。连长安排妥当后,自己就带着全连民兵随所属部队出发了。连长实在担心耽误了部队的支前工作,部队现在向谅山方向运动,攻打谅山的战斗马上就要打响了。作为支前民兵,千万不能在攻打谅山的这场恶战中掉队啊。
由于我们回来的路上遇上情况,又抬一名解放军伤员去救护站。有责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我们回来,于是就和那名民兵躲到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洞里,打算等到天亮再说。他俩都打定主意,一定要等到我们,否则我们一个班八条人命一旦脱离了大部队,那就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