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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立在梦加尔恒河畔举着一支火把同时披着衣服匆匆忙忙跑出木房的中年大叔，眺望着远方的天地的交界线喃喃惊语。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大地震么？”
清楚的从脚底传来的剧烈的抖动，使得才对月祈祷完的梦加尔仅剩的几十个村民茫然失色，惊叫着无秩序地聚集到一片更为开阔的场地，数十道火光照亮了恒河，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是地震么？”
“不是吧，地下没开裂呢，而且我们的房子也不像是会塌的样子。”
“该不会——是狼群又来了？”
聚集在一起的所有人因为哪个人无意的猜测而萌生了恐惧感，图伦索佳不由自主地向旁边的那两间客房看去，尚且明亮的火把照出了他紧皱的眉头。
“他们说出去走走，应该朝恒河东去了。”
身边的一个年轻的像是侍从的男人看出了他的心思，走到身边低声提醒。
恒河的东面草原是整个梦加尔地区中被狼妖破坏最严重的地方。村民们和狼妖签订的协议上写明以标记在那里的一条分割线为界，人狼均不可越过。等到祭祀完后消除了狼神的愤怒，狼妖会退回所占领的地区。
“特意走到那边的紧张地带，他们却没有足够的觉悟呢。图伦索佳，你的客人真的和你很像呀。”
喜欢直呼他的名字的中年人同为梦加尔地区的领导阶层成员，也算是经常和他唱反调的对头。
走动起来会彰显臃肿身躯的金发先生，他给人的印象很深刻。
“哈达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是狼神的惩戒开始了么？”
金发哈达的到来顿时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像是明亮的焦点使得几乎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谁知道呢，说起对现在的这种形势的掌握，没人比得过图伦呢。”
哈达拨动自己的金发，笑着说。
“毕竟他请来的客人们好像犯了狼神的忌讳呢。”
图伦索佳面色冷峻地盯着他，哈达的似有似无的说明明显起到了作用，原本迟钝慌张的村民们突然聪明地意识到了什么。
“那两位客人怎么不见了？”
“他们是做什么的，晚间好像出去了吧。”
“是恒河东吧。”
“不会吧，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谁知道呢，他们都带着武器呢。”
“不会是除妖师吧——”
嘈杂的声音仿佛是梦加尔人民的情绪的导火索，激起了他们反感反抗的态度。渴望和平的朴素的人们，对于突生的变数应接不暇——对狼神的弥补在除妖师的插手之下进行不下去了么？
“怎么可以把除妖师叫到这里？”
似乎是严厉的质问，直指请来除妖师的负责人图伦索佳。一位老年人的表情写满了愤怒，就如同因为自己的家被别人横冲直撞而感到尊严遭受了冒犯。
“看来事情泄露了呢。”
图伦索佳叹息着面对向他质问的村民，眼角的余光察觉到哈达的冷笑。
对于两个客人的除妖师身份，虽然严格保密，但是不足以防范哈达。哈达是提议活祭礼仪的主力，这种与狼谋皮的近乎绥靖政策式的提议在他的演讲煽动下意外地征服了除了图伦索佳和活祭男孩的母亲之外的所有人。因此在这些幸存者们的心里，哈达有着极高的声望。
“虽然真的不想伤害你们，也不愿使你们的希望破灭，然而我对于活祭的事情一直保持着反对的态度。”
应该是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了，眼见他管辖下的村民在愚昧的幻想之中越陷越深，被还揣着不可告人秘密的哈达利用，被残忍的狼妖利用，图伦索佳似乎再也不能保持他的沉默。
“斯盖沃夫——我们伟大的狼神，是保佑他的子民的。这份保佑如果要以先屠杀一个孩子来成全，那么只能说这不是神明能做出来的事情。而以三岁可爱的孩子的生命换取我们的苟且的安全，也不会是正直善良的梦加尔人的性格。或许，我们早该从那个惬意的梦里醒来了。”
醒来，惬意的梦么?
许多人沉默，面对一个他们不愿多想的问题无疑是困难的，远比静静地跪在月亮下祈祷要困难。
惨厉的哭诉，凄苦的音调……
与其他沉默的人一样，慷慨陈词的图伦索佳脑海里惊现出一道柔弱女子的身影。
“狼神是我们的信仰，是神圣的化身。如果不是我们触犯了神怒，与吾等世代交好的狼群为什么会发动袭击？狼群的领袖明确地做出了声明，祭坛的破坏是引发侵袭的理由——我想，应该是某个可恶的家伙做出的好事吧。”
头上顶着金发的臃肿身材遮蔽了图伦索佳与村民们接触的目光，哈达的尖锐声音听起来异常刺耳。
“那么，以四分之三的死亡作为惩罚，还不够么？”
是啊，这样残酷的惩罚还不够么？
亲友同伴在眼前死亡的记忆画面重新被唤起，所有人低下头似乎在用同样的问题质问自己。
“果然你还是自私的人呢，图伦索佳！”
“什么！？”
“别人的孩子死在了狼群复仇的爪牙之下，你不管不顾。可涉及到了你家的孩子，你就站出来阻止了呢？”
被选为活祭的男孩是图伦索佳的妹妹果里夫人的独子，这已经不是什么不可以公开的秘密。此刻被突然提及，哈达挑拨的心思很明显。
“我们觉得很不公平呢。”
“我的家人都死光了啊。”
心里隐藏的近乎病态的情绪像是疾病在村民们中迅速蔓延，直至最后连他们自己也无法弄清所坚持的意见是出于什么目的。将这种完全没有道理的要求强加在他们的领导者身上，似乎只是为了发泄饱受战火的痛苦。
无力，绝望，痛苦……
哈达看着表情丰富的图伦索佳，发出了尖锐的命令声。
“是图伦你亲手签订的协议哟。祭祀狼神斯盖沃夫已经算是不可更改的事宜了。对于那些试图破坏梦加尔和平事业的除妖师们，我们要驱逐！”
“驱逐！驱逐！”
宛若对信仰的宣誓，梦加尔的幸存者们挥舞着手臂，强力呼喊着口号。
“已经无法挽回了，除妖师们！”
仿佛把最后所有的希望交付给了远方的某些人，图伦索佳的声音被激扬的口号无情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