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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卷五 蛊断愚情_第五百三十四章 囫囵难求(1 / 1)

“记住,等一下尽量不要被砍到,枪孔还比较好处理,但如果是被砍掉胳膊腿就不大好了,我们毕竟不是唐家人,没办法断尾再生,如果只有一只胳膊的话,将来怕是不好讨老婆。”

\t这种话若自其他人口中说出来,听着都顺理成章,但这人是章杳,所以这不是他该说的话。

\t文戚知道章杳是在故意和自己说笑话,但只可惜这一点都不好笑。

\t上海城外,交子坝口,黄泥被每天进城卖菜的菜农踩得夯实,从今年年初起,路上多了些车辙,虽然时间不久,但因车子负重过载,所以车辙非常深刻。

\t那些车上载满了日本人一车一车秘密送进城里的药剂,他们都在夜里运送,赶在那些菜农们起来之前就会结束,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t同样的,今天,章杳、章为民和文戚三人将在这里与日本人做一场拼杀,他们也会在天亮前结束战斗并打扫战场,如果有一场大雨是最好,能冲刷掉地上的血迹,这样一来,将不会有人知道在这里,在夜下,到底曾发生过什么。

\t说来好笑,文戚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一圈儿,离开齐家之后,跟在了齐家的死对头章杳麾下,然而不过一年时间,自己却要跟在章杳身边,与齐家人联手。

\t果然,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世上的事情就像土里的种子,埋下去之后再长出来的会是什么,谁也说不好。

\t同样的,文戚也没想到偌大的章家军,那个就在一年之前曾横扫千古镇的队伍,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t关于为什么要和齐孤鸿联手,文戚曾问过章杳,自他跟在章杳身边之后,曾亲眼目睹章杳做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的分内所在到底有多少,故而也知道分外的事情该不说不听不问。

\t唯独这件事情,文戚必须问个究竟,让他与齐孤鸿联手,等于将他推至危险之地,关于自己的生死,文戚不能装糊涂。

\t他用了许多方法,追问、质问、逼问,而章杳的回答倒也干脆。

\t“做完这件事儿,我给你答案。”

\t这话让文戚突然意识到章杳也不知道答案,这有些可怕。

\t自一批士兵逃出章家军的军营之后,军队里的士兵接二连三变得格外古怪,没有人再走出过那扇门,可军营里的人越来越少,脚下的黄土越来越厚,文戚每天走在院落里时都会思考,有多少人葬在他们脚下。

\t章为民开始喝酒,因为唯一能与章为民说话的人就只剩下文戚,所以他的话多了,也不像之前那么尖锐,在他们埋葬了最后一名士兵后,章为民拉着文戚喝酒,

\t不过一杯下肚,章为民就醉了,他硬着舌头摇头晃脑开了口,他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章家军杀了那么多人,这些士兵的死,不过只是还债。

\t“够么?”文戚仰头,手里的搪瓷缸装了半缸酒,他一饮而尽,酒流出嘴角顺着喉咙流进衣领,伤口上泛起阵阵火辣辣的痛感,鼻子也跟着有些发酸。

\t能感觉到疼,太幸福了。

\t在那个时候,文戚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后怕和感慨,活着、疼痛、有酒喝、喉咙还在,这些都太幸福了,文戚得知因为自己身上的兵戎蛊是在蛊咒之后所下的,所以不至于像其他章家军的士兵一样——他们早就死了,只是因身上的兵戎蛊而仍保持着活人一般的状态,所以在蛊咒失效后,他们迅速变为行尸走肉,然后迅速变成一滩滩腐肉。

\t还不等文戚放下杯子,章为民手中的酒瓶已经到了面前,洋洋洒洒又是一杯,就见他扬着嘴角道:“当然不够,所以我们还没死。”

\t章为民说,死了是好的,死了的人可以一笔勾销,但可怕的是没死,没死的人,还要一直偿还下去,以他们暂时还不曾知晓、无从预知的方式。

\t就是在那天,章为民对文戚说了句话,他说从今往后,这章家军,就只有咱们三个人了。

\t说实话,那句话的确令文戚有些动容,他回望过往,以前的章为民几乎算得上是对他恨之入骨,处处排挤不说,似乎时时刻刻都在预谋着将他赶出章家军去。

\t果然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一直善,也不会有什么人一直恶,章为民不再是章为民了,他得妥协,当他身后空无一人的时候,除了选择文戚来做朋友之外,他还能做点儿什么?

\t是那句话让文戚知道章为民需要他,章杳需要他,那天晚上,文戚喝了很多酒却仍是不能睡,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意识到自己和章家军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t此刻,当文戚正在沉思之中神游的时候,他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隐隐作动,好像大地活过来了,正在他们身下翻身抻腰,下一刻就有盘古即将破地而出一般。

\t不过文戚并不害怕,他知道这是章杳的蛊虫,但是他没有在章为民面前表现出这一点——在章为民每日酩酊大醉的时候,章杳偷偷教了文戚一些东西。

\t在章为民眼中,他只知道因齐秉医的蛊咒,章家的蛊已经失效,但因一些复杂的原因,章杳与其他蛊师不同,除本门的蛊之外,他还掌握着一种少见的蜘蛛蛊门,可以以蜘蛛为主蛊。

\t章为民从未向章杳提出过自己想要学习蛛蛊,提都不提,乃是因为他心中自知这绝无可能,可他又哪里能想到章杳却将这蛊术教给了文戚?甚至连文戚都不明白,自己还活着只因他身上的兵戎蛊有异于旁人,但章为民不一样,章杳从一开始就没有给章为民下过兵戎蛊,文戚虽不曾问过,可在他看来,那是因为章杳将章为民看做自己人,如章为民所说,因他们自幼一同长大,虽然未曾说出口,可情如兄弟,那是人人都能看出来的。

\t便是这章为民才是章杳身边最近的人,那么他,为何没有把最重要的东西给最重要的人?难道这不才是常人行事之理么?

\t文戚想不通也没时间想,大敌当前,他不擅长做戏,就只能装无知。

\t而很快的,出现在余光之中的汽车头灯让文戚明白了章杳开始有做动作的原因,他的心也因此跟着提了起来。

\t这不是什么以一敌十,大概是以一敌百都不止,文戚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有多幸的命运,能够全身而退。

\t“记住我刚刚说的话,”章杳的声音低沉,他没有看向文戚,但这话却是对他所说,“得有个人样,打完这场仗,我要跟囫囵个儿的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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