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驾到----”内侍特有的刺耳声音传过来了。
众人都是一惊,“太后娘娘到了,快迎接。”瘫坐在地上的云仪本来正在伤心,听到太后来了,她却害怕起来,吓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也是白的了。
太后可是个厉害人物。这辈子云仪还没机会见过她,前世是见过几回的,她记得清清楚楚,每回见了太后都会腿抽筋,有好一会儿动弹不得,魂魄飞出体外……
前世她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见了太后都已经这样了。这辈子她算计了宣王,对太后更是心生恐惧,知道太后就要到了,她恨不得立即逃走,逃得远远的。说起来这里是花园,她要溜走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可她腿脚都已经软了,哪里跑得动?
“我来这里做什么?真应该躺着不动装病的,也就不会遇到太后了。”云仪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这里柔肠百转的功夫,太后已经到了。
太后坐在一顶朱红顶盖的肩舆上,由数十名内侍宫女簇拥而来,容色庄严,云仪远远的一眼望过去,重又瘫坐在地上。
太后一丝皱纹也没有的面庞上隐隐现出怒色,“这个女子不能留了,定要除掉!她生的那般颜色,心机又深,若真的让她得逞了,进了宣王府,宣王府以后定是鸡飞狗跳不成体统,英儿也会毁在她手里!”
一名白白胖胖、四五十岁的内侍飞快的跑过来。
他年纪不小了,人生的又胖,跑起来相当敏捷,到了太后肩舆前行礼,踮起脚尖,小声回禀道:“太后娘娘,事情有变。”
太后脸罩寒霜,“方才不是说宣王和云氏女私会么?怎地又会事情有变?”
内侍满脸陪笑,道:“燕王的四王子到了,叫云家那位姑娘做妹妹,相谈甚欢。”
“连燕王府的人她也识得了。”太后冷笑。
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云倾呢,既能向宣王暗送秋波,又能做四王子的妹妹,两边都不耽误啊。
太后虽是冷笑,心思却已变了。方才她起了杀心,要寻个借口置云倾于死地的。知道云倾和陆晟有关,太后却想道:“云倾暂时还死不得。陆晟少年英雄,何必为了一个小小女子,和陆晟生出嫌隙。英儿以后要图大事,燕王府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不仅不能得罪,还要假以辞色,多加笼络,方是正理。”
太后来的时候是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现在知道事情有变,很快换了幅面孔。
等她到了近前,众人行礼下拜的时候,太后和往常一样慈爱中带着威严,“都起来吧。”
安皇后笑吟吟的指着陆晟道:“母后,您看看这位俊美的小哥儿,还记得他么?”
太后含笑看了陆晟几眼,“真是位俊美的小哥儿。哀家生平见过的人数不胜数,但俊美到这个地步的却只有燕王的四王子陆晟。”
安皇后暗暗吃惊,忙笑道:“太后娘娘好眼力。四王子多年未到京城,没想到您一眼便把他认出来了。”
太后微笑,“倒不是哀家眼力好。六年前哀家曾见过四王子,彼时便觉得这孩子生的实在出色,曾对燕王感慨过,‘你家倒有这样的宁馨儿’。今日重又相见,四王子轩昂俊朗,如朝霞飘举于蓝天,这样的风姿,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了,故此能猜得到。”
“太后娘娘过奖。”陆晟微笑道。
太后招他近前,温声问道:“没想到你会出现在京城。是来京城公干么?”
陆晟道:“臣奉诏进京,不过陛下尚未接见。”
太后听他言下之意,他自己也不知道到京城做什么来的,不禁心中打个突突,“皇帝忽然把陆晟叫到京城做什么?”太后是贤德之人,表面上从来不干涉朝政的,含笑道:“原来是皇帝召见,那哀家倒不便多询问了。你多年未到京城,燕王府可还住得惯?日常起居,可缺少什么?”
陆晟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臣今天才到京城的,还没回燕王府。日常起居倒也无所谓,臣多年沙场征战,衣食方面很随意,并不挑剔。太后娘娘,臣今天在这里见到一位世妹,不知是否能将她引见给您?”
太后脸上全是笑,“是哪家的姑娘啊?”
陆晟向云倾微笑,“便是云翰林的独养女儿,云姑娘了。”
太后夸奖他轩昂俊朗,如朝霞飘举于蓝天,并非溢美之词,现在他微微含笑,神采奕奕,越发灿烂明亮,耀眼生辉,众人都看得呆了。
燕王悍勇,性情暴燥,可燕王这位四王子却是这样的美男子,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啊。
四王子方才说什么?要向太后引见一位世妹?
众人情不自禁随着陆晟的目光看向云倾,不少人心中赞叹,“天生丽质。”“真美女。”
方才眼看着宣王就要说出他和云倾的“私情”时,众人大都对云倾存了鄙夷之心,虽知她美丽非凡,却也觉得她水性杨花。这时再看云倾,娇美动人,落落大方,哪里有所谓的轻薄之态了?
“四王子要向太后引见你这位世妹呢。世妹,快过去吧。”于雅猛一乐,推了推云倾。
“世妹,快过去吧。”毛莨、赵可宁等人也笑。
云倾脸微红,过去向太后行礼,“拜见太后。”太后仔细又瞧了瞧她,见她脸色如白玉一般,现在有些害羞,微微透出红玉般的浅晕,细腻莹润,光可鉴人,微笑称赞道:“四王子,你这位世妹生的极好。依我看,这里所有的千金小姐都不及她的容貌。”
太后这话夸的厉害,但是也挺给云倾拉仇恨的。
不知是不是云倾多心,太后夸过她之后,她立即觉得身前身后、左边右边有无数目光似利箭般射向她,有的是嫉妒,有的是不满,有的是忿恨。
云倾可不愿成为众矢之的,谦虚道:“过奖了。太后娘娘,其实于家的十八娘子雍容娴雅,十九娘子秀美多姿,虽说今天诸位佳丽各有胜场,但这姐妹二人才是最出众的啊。”
云倾这么一谦虚,便把于雅猛、于雅意抬得很高了。
太后笑道:“难得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不虚荣,谦虚有礼。”问陆晟道:“四王子,你说云姑娘是你世妹,却不知你和云家是什么样的交情?”
陆晟道:“六年前臣在京城受伤,多亏韩伯伯替我医治。韩伯伯和云伯伯是好友,云伯伯对我也很照顾。”
太后知道陆晟所谓的世妹原来是这么一个情况,心中一松,“原来如此。”
太后又把四皇子、五皇子也叫过来说话,却故意不叫宣王,有意冷落他。四皇子、五皇子乐得趁机给宣王些颜色看看,围着太后谈笑风生,异常活泼。
宣王一向是太后面前最得宠的,今天却有些没意思了。
云倾和陆晟离得很近,鼻间隐隐闻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心中实在快活,笑吟吟的道:“陆哥哥,今天多谢你啦。若不是有你,我可就……”说到这里,却好像难以启齿似的,不再往下说了。
云倾得让太后知道,她对太后的宝贝孙子宣王一点兴趣也没有,让太后、宣王快别自作多情了。
陆晟道:“妹妹,今天的事是有人故意害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出气。”
他俩这对话虽是“私下”里说的,其实太后、安皇后、四皇子、五皇子,哪个人听不到?五皇子忙关切问道:“云姑娘既是四王子的世妹,自然轻慢不得。云姑娘,方才我们看到有许多人围着你,可是有什么异常之事么?”
云倾很委屈,“五殿下,我明明和十八娘、小郡主等人好端端的在赏花,忽地来了位名叫晓清的宫女,说是皇后娘娘宣召,我自然不敢违命,随着那我叫晓清的宫女过来了。后来不知怎地遇到了宣王殿下,晓清发钗掉了,要回去找发钗,还不许我跟着……”
“竟有这样的事!”五皇子又是惊讶,又是生气,对安皇后道:“母后,您身边有晓清这样狂妄胡闹的宫女么?”
安皇后道:“本宫身边确实有叫晓清的宫女,但没有交待她做事,更没有让她召云姑娘进见啊。”
五皇子冷笑,“竟敢打着母后的旗号做恶事。是谁在背后捣鬼,这件事可要查清楚了!”
四皇子略一思忖,便即想到了,“这位云姑娘如此美丽出众,说不定是宣王动了色心,打她的主意。”存心落井下石,更何况有陆晟在,也该向他示好,便附和道:“宫里的宴会若出了岔子,岂不是伤了皇室的脸面么?云姑娘是贵客,她在灿美堂受了委屈惊吓,那是一定要彻查的。”
安皇后虽然对宣王没安啥好心,但这件事她真的是问心无愧,委屈又气愤的道:“对,一定要彻查,查个清清楚楚水落石出,还云姑娘一个清白,也还本宫一个公道。”
五皇子听了安皇后的话,便知道安皇后今天是无辜的,心里更加有底,语气更加坚定,“先从这名叫晓清的宫女查起,如何?”
太后本来是认定了云倾有意勾引宣王的,这时却心生疑惑,“不会是英儿为美色所迷,设下这个圈套对付云家这丫头的吧?”心里才有这个念头,她马上便否定了,“不会。英儿若真想要这云家这丫头,难道不会好好的央求我?他是个好孩子,从来没做过这么龌龊的事啊。”
太后哪里想得到,宣王只是想和云倾私下里见一面,表白心事,倾诉相思之意。谁知被兴国公夫人和张英黎“暗中相助”,把安皇后等人给叫来了。安皇后拿话一激,宣王色迷心窍,想将错就错承认和云倾的“私情”,先把云倾娶回府,慢慢哄她回心转意。若不是陆晟突然出现,云倾还真的是很麻烦。
“祖母,您的意思呢?”五皇子恭敬的问着太后。
“查。”太后冷冷的道。
她现在也来不及把宣王叫过来仔细问他了。不过,她思来想去,觉得宣王不是这样的人,这种没品的事不可能是宣王做的,不怕查。
所谓的赛诗早就扔到一边了,现在重要的是查清楚海棠花廊发生的事。
仕女之中善诗善文,想要凭着诗文华章而出人头地展露头角的未免有些抱怨不满,但存心看热闹的人可就高兴,“这比赛诗会有趣。”都等着太后、皇后亲自审问这桩案子,好奇到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宫女晓清被带到太后、皇后面前的时候,抖似筛糠,话都说不利索了,“奴婢……奴婢没去叫云姑娘……”也不知是昏了头还是怎么着,干脆耍起赖来了。
于雅猛大怒,当即挺身而出,“你敢当面撒谎!你去叫云姑娘的时候我也在,你当我是聋子还是瞎子?”
晓清心中暗暗叫苦,“十八娘啊十八娘,今天这事摆明了是宣王殿下命我去做的。宣王是你表哥,你就一点颜面也不给他留么?”
毛莨和冯慧中、冯莹中也站出来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十八娘的话千真万确,当时我们几个人也在。”
赵可宁歉意的偷眼看了看云倾,云倾会意,安抚的微微一笑。
赵可宁是卫王府的小郡主,她还真是不适合搀和到宫里的争斗上。这个时候赵可宁不说话是对的,而且已经有于雅猛、毛莨和冯氏姐妹了,有赵可宁不多,没她也不少。赵可宁若是这时候站出来,没人会以为她只是说出真相,还以为她代表卫王府在宫里站队呢,岂不是很冤枉?
有于雅猛、毛莨和冯氏姐妹在,晓清没法抵赖,只好磕头认罪,“奴婢确实假借皇后之名,去叫了云姑娘……”
“天呢。”人群中响起阵阵惊呼声。
安皇后登时放下一颗心,太后却是大怒,厉声道:“在皇宫里敢借着皇后的名义带走一位官员家的千金,她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吩咐宫监,“把这贱婢带下去,乱棍打死!”
晓清眼中闪过恐惧之色,蓦然冲着青色的假山直撞过去,登时头破血流,气绝身亡。
“天呢。”胆小的千金小姐们吓得纷纷后退。
“别看。”陆晟柔声命令。
云倾暼到满地鲜血,也觉得难受,忙转过头去,“好,我不看。”
陆晟见她脸色微微发白,知道她受到了惊吓,想握住她手安慰她,犹豫了下,手又收回去了。
不行,若被有心人看到了,说不定会怀疑云倾不够尊重。那怎么能行。
仕女们都慌乱了,而且晓清一死,这件事也就查不下去了。安皇后忙命宫女请夫人小姐们回灿美堂,晓清的尸体自有宫监抬走,地下的血迹也有人清理去了。
宣王眼见得晓清送命,脸白成了一张纸。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都是因为他!都是他造的孽!
云倾叹气道:“这晓清前不久还神气活现的命令呵斥我呢,这么快便命丧黄泉了,真是世事难料。陆哥哥,这件事咱们就不再管了,好么?反正大家都知道是晓清假传皇后之命叫我过去的,不会有人怀疑我什么,这就足够了。”
陆晟“嗯”了一声,“好,到此为止。”
他的目的也是替云倾辩白,别人他管得着么?晓清一死其实不是最后结局,太后、皇后肯定还会暗中查这件事,清除异己,互相怀疑,尔虞我诈,那就和他不相干了。
于雅猛、毛莨等人都围过来了,“阿稚,你没事就好。”
云倾见了好姐妹少不了吹吹牛皮,“我这个人吧,洪福齐天,自有上天保佑。”
毛莨等人嘘了一声,道:“什么上天保佑,是四王子从天而降帮你的吧?”
云倾小脸微红,陆晟长身玉立,英姿挺拔,笑而不语。
太后虽为宣王的事有些恼怒,但把这些人的言行举止看在眼里,却有几分心喜,“看陆晟这个样子,竟是半分也不掩饰他对云家丫头的情意。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给他呢?”命宫监叫过陆晟,笑道:“哀家看你和云姑娘真是天生的一对,不如哀家给你做个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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