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顾府。
一声火红的喜袍,穿在他身上竟丝毫不觉艳俗,只觉风华更盛。顾子衿望着眼前的人,生出些许淡淡哀情。“顾兄,今日是你大婚,怎的有这种情绪?”对着他对面的孟坷说道。他与顾子衿年纪相仿,他既给他下了请帖,自然不能不来。而顾子衿连忙收敛了目光,淡笑道,“怎会?我只是在想,孟将军奉皇上之命把守帝都城门,已是心神疲惫,我却还邀孟将军前来,实在是过意不去。
“怎会!顾兄多虑了,能得顾兄相邀,是孟某的荣幸。”孟坷如此说道。“哥!快走快走!去迎娶新娘子了!”正在这时,顾子洇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笑着说道。“嗯。”顾子衿收敛了目光,抖落了火红喜袍上的几片残叶,走入那一片凋伤的前院。
“卫国公主到。”她来了?!是啊,她该来的。顾子衿微微蹙眉,随即泛起一抹苦笑。妘雪舞绒黄色宫袍,头戴七彩琉璃簪,腰际乳白色锦带,别是一番雍容华贵。“顾公子大婚,特来相贺。”顾子衿微微躬身,施了一礼。“参加卫国公主。”妘雪舞淡笑着走过去,将顾子衿扶起,又趁机在他耳畔轻道,“这是最后一颗药,她吃下后身上的毒便全解了。”说着,虚扶了他一把,将手中的药丸塞进他的手里。“公主放心,都已打点好。”
“顾公子不必多礼,还是快去迎亲吧。”妘雪舞说着,便转身出了顾府。顾青岩见状,正要相留,却听妘雪舞道,“母亲叫我回去下棋,便不多留了。”顾青岩也只得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
红妆十里,喜乐轰鸣。顾子衿,林清妤,他们的大婚,注定不凡……
林府。
“哥……我……当真要出嫁了吗?”林清妤身着火红的嫁衣,似茫然又欣喜地望着林清泉。“是啊……清妤要出嫁了……”林清泉轻抚过她的发,声音略微颤抖。他对不起她,为了林家,他竟只能选择弃了她。
“将军,吉时到了。”这时,下人说道。林清泉挽起林清妤的发,为她插上那御赐的百翠凤钗,凤冠霞帔,这是林清妤一生中最美的一刻了。却不知,这也是她最痛的一天,因为,他们的大婚硬生生地披上了阴谋的外衣……
顾子衿早已等在林府前,嘴角渐渐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远远地,望见林清妤一身火红的嫁衣,顾子衿握紧了手,哪怕她恨他,只要她能好好活下去,便不算什么了。
“清妤!”顾子衿快步走向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今后,怕是要叫你一声大哥了。”顾子衿对林清泉笑道。“呵呵,我本就长你一岁,你也不吃亏啊!我妹妹,是你的了。”林清泉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子衿,又道,“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伤她!”顾子衿蓦然一惊,他……是知道什么了吗?“我知道。”顾子衿不动声色地答道。
夜近。顾府热闹非凡。而城楼,也是热闹非凡……
“伐庸君!伐庸君!”城下,一群人在大声叫嚣着。霍副使愣愣地望着失去控制的人群,不是啊!不是这样啊!这些人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兵器,竟和守城的禁卫军对峙起来!这不明摆着造反吗?可是,这群人却像疯了一般,完全不听他的吩咐。他哪里知道,这些人早在路上被妘雪舞换了。
“快!快去找孟将军!”城楼上的守军忙道。“孟将军?!对!孟将军!”他们却不知,此刻的孟坷正被顾子衿缠着喝酒,已然酩酊大醉了。
顾府。
“相爷!不好了!城外突然来了许多暴民,嚷嚷着要伐庸君!现在……现在已经冲进城来了!”顾青岩正和宾客寒暄着,听了家丁来报,顿时大惊。“你说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城门不是孟将军把守吗!怎么会!”忽然想到了什么,孟坷!那是他的儿子顾子衿指明要宴请的人!难道……他与此事有什么关系?顾青岩思及此,着实下了一身冷汗。
“这是怎么了?”喜房中的林清妤听到异样的骚乱,也再也呆不住了,风风火火地向外跑去。刚出门,便见顾子衿推门而入。“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顾子衿却只是笑道。“没什么,今夜外面很乱,你一定要乖乖地呆在这儿。”林清妤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知道的……对不对?”她对上他躲闪的目光,她知道自己猜对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拿我们的大婚作代价?你到底是为什么?我突然发现,我从未看懂你……”
“少爷,叛民已经冲进了帝都!”下人突然来报。“我要去看看,你……好好呆在这儿。”他松开了她的手,迈步而出。林清妤望着空荡的喜房,颓然失色……
孟坷微醺,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醒了。“你说什么?!”急忙向城门而去,却见叛民已经像潮水一般涌进来,如离弦之箭,抵挡不住……
夜半,整个帝都仍是火光冲天。千陇姬如皱着眉,看向外面的火光。这时,妘雪舞突然开口道,“母亲,这时候皇上不便出宫,可您是长公主啊!”千陇姬如精神一震,不错,这些百姓不过是对朝廷有些意见,只要她出面安抚民心,便是大功一件啊!
“雪舞说的是啊。我作为青龙的长公主,确实不能置身事外。”千陇姬如提步,走向府门。妘雪舞望着远方的火光,绝美的容颜染上笑意。孟坷,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因为他是千陇焚夜的人。她不能让那件事与千陇焚夜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必须置身事外。所有的过错,所有的罪孽,所有的谩骂,她一人担着就好……
“大家不要激动!听我说!闽南地僻,并非朝廷不管你们死活……哎!等一下!”一位将军身着戎装,竭力拦住暴怒的众人。却又对手下人说,“不要伤了这些百姓,只需拦着就好!”远处的千陇姬如见状,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走到众人面前,道,
“诸位,本宫是皇帝的嫡亲姐姐,也是青龙的和裕卫阳长公主。”千陇姬如就这样独身站在众人面前,那些民众竟齐齐地停了下来。“我知道,你们的日子不好过,可你们还有妻儿,父母,兄弟。谋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本宫也知道这定不是你们的本意。这样吧,你们先在帝都安顿下来,本宫以长公主之名向你们承诺,三日之内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你们看可好?”言毕,笑着望向众人。
许久,只听人群一人喊道,“我们相信长公主的!”“对!我们信长公主!”禁卫军纷纷向千陇姬如投向敬佩的目光,这便是他们青龙的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