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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杨晓峰建议温汀再挂个吊瓶,这样病才能彻底好,温汀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理,便跟着杨晓峰去了他的诊所。
去诊所的路上,杨晓峰开口,“温汀,这个沈先生不是一般人吧?”他自身的穿着,气势,开的车,还有这几天在他家门口来来去去的几波人,全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今天是镇上五天一次的集市,温汀正四处看着,猛一听到杨晓峰的话,愣了一下,继而转头看他,笑了,“确实不一般,脾气大,不会笑,傲娇难伺候,除了一张脸,找不出一点儿优点。”
温汀的语气中带着鄙视,却掩盖不住她甜蜜的语气,杨晓峰掩饰住自己的失落,声音尽量轻松,“你很喜欢他吧?”
温汀顿了一下,偏头,俏皮道,“很明显?”
杨晓峰看着她笑,眼神柔和,“是,很明显,他一来,你的病都好了。”人的病,很微妙,有时候比人的心更能表达自己的情感。
温汀低头笑了笑,没说话。
杨晓峰伸手虚环住她的肩膀,挡开集市上拥挤的人群,似是开玩笑道,“我还以为我会有机会追求你,现在看来好像可能性不大。”
温汀心里小小惊了一下,面上却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笑眯眯的耸耸肩,“杨大夫,你真是抬举我了,就我这样的脾气,除了沈怀景,这个世上还真没几个人受得了,人贵有自知之明呀。”温汀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似是很遗憾。
杨晓峰深深看她一眼,笑出声,“确实,看出来了,你这前几天都是装的吧,看着温柔大方的,沈先生一出现,就原形毕露了。”
温汀也笑了,心里却是有些发苦,沈怀景呆在这里什么也不说,不说带她回去,也不提任何要求,她岂会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她却不能给他任何回应,承认爱他是一回事儿,跟他在一起却又是另一码事儿了,前面的路该如何走,她自己都迷茫了。
穿过集市不远处便是杨晓峰的诊所,杨晓峰给温汀配了药,挂上吊瓶,就去忙他的去了,温汀坐在诊所里的床上,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集市,有些惆怅,她不能总是这样装傻下去,那沈怀景又是怎么想的,有时候她害怕他对她只是一时冲动,只是大男子主义在作祟,可是有时候她又期盼他只是一时冲动,这样两人各走各的,生活少了这些为难的选项,会简单许多。
今天是个好日子,几辆装饰鲜花的婚车从集市中的人群中缓慢穿过,有孩子趴在车窗上往里瞅新娘子长得什么模样,有人从车里扔出喜糖喜烟,周围人一哄而上,抢着闹着,有人大叫着,“恭喜恭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婚车停在路边的一户人家门前,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来,婚礼主持拿着话筒说着词,新郎将新娘从车里抱出来,一时用力过大,闪了一下腰,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温汀托着腮,嘴角微微泛起一抹笑容,新娘子穿着洁白的婚纱,带着羞涩的笑容抱着新郎的脖子,温汀没见过农村的婚礼,所以很感兴趣的看了良久,他们在门前做了许多仪式之后才进了门,到温汀挂完吊瓶,拔了针之后,有许多人包括换了衣服的新郎新娘,相互结伴出来去了集市旁边的一家饭店。
集市渐渐散去,温汀从杨晓峰的诊所出来,站在路边看了良久,新郎新娘站在饭店门口,陆陆续续有亲戚前来恭喜他们新婚,他们脸上都带着祝福的笑容,新娘一身大红色的衣裙,特别漂亮。
鬼使神差的温汀顺着人群走了进去,婚宴厅外有个上了年纪的人摆了一张桌子在那里收份子钱,温汀掏出沈怀景的钱包把里面所有的整钱都给了那人,往书贴上写名字的人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温汀,“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温汀想了想,“沈傲娇。”
“沈傲娇?哪几个字?”
“骄傲的傲,娇羞的娇。”
那人摇摇头,心里暗腹,这是个什么名字?一笔一划的将名字写在大红的书贴上,能给人婚礼写书帖的人,字自然是极好的,温汀看着那几个字,心里闪过一抹暖流。
那人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进去吧,姑娘,吃好喝好...”
温汀进了去,大厅里布置的特别喜庆,音响里正在播放着音乐《终于等到你》,显示屏上放着新郎新娘的各种照片,温汀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子坐了下来。
婚礼很快开始,虽然主持人的普通话说得并不地道,甚至带着很浓重的口音,但是很会调动气氛,大厅里欢笑声一片,新娘从花门处往新郎走去,音乐换成了《结婚进行曲》,新娘把手放在新郎的手里,两人对视,互相不好意思的笑了。
温汀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主持人撇着不正宗的普通话,说着感人肺腑的情话,不知为何,温汀的眼泪止也止不住的就掉了下来。
这就是俗世最简单的生活,是她最想要的,却怎么也得不到的。
温汀从宴会厅里出来,身后,主持人问,“新娘,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
“新郎,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
温汀回头看了一眼在台上相拥亲吻的新人,然后出了饭店,外面碧空如洗,蓝的耀眼。
温汀往路边的一个关着的店铺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所有所思的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人叫她,“温汀...”
温汀恍惚回头,是连轩和温以南。
连轩一过来,恨铁不成钢的吼道,“你出门能不能说一声?我们都以为你丢了呢?能不能带个手机?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都找疯了?”
温以南脸色发白的上前,带着后怕,“姐,你去哪里了,晓峰哥说你早就离开诊所了,你怎么不说一声呀,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温以南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没什么事儿,才松了一口气。
温汀才惊觉,自己出来都一上午了,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我忘记时间了。”
连轩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沈怀景颀长的身影从一排房子处拐了出来,他没穿外套,领带松松垮垮的,衬衣扣子解了几个,脸上带着一股沉闷的压抑气息。
温汀不由瑟缩了一下。
沈怀景大步走过来,看到温汀好好的坐在那里,所有的焦急化成了滔天的怒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了起来,眼眸通红,“温汀,你到底想怎么着?你觉得动不动搞失踪很好玩是不是?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这几天的压抑,一起爆发了出来,声音嘶哑的怒吼,扯着她的手往外扔,“走啊,走啊,走的远远儿的,眼不见心为净,走啊...”
连轩从来没见过沈怀景这么大的火气,他怕他克制不住动了手,忙上前拦在两人中间,“九哥,消消气...”
“消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沈怀景冷笑,“我有什么资格生气...”沈怀景一脚踢在路边的垃圾桶上,垃圾桶发出沉闷的响声,晃了几晃才站稳。
沈怀景转身就走,连轩忙叫他,“九哥,你去哪儿?”
“别跟着我。”沈怀景声音冰冷,大步往岔路上走去。
温汀咬了咬下唇,抬步跟了过去,温以南想跟去,连轩拦住他摇了摇头。
沈怀景走了几步,倏地停下,回头,冷着脸看她,一字一句,带着阴郁,“我说了,别跟着我。”
温汀停下脚步,低着头绞着手指,不看他也不说话。
沈怀景不屑理她,抬步走,他一走,温汀也跟着他走,几次三番,沈怀景懒得理她,任由她去了。
两人沿着大路走了一段时间,沈怀景又拐上了一条小道,沈怀景的步子大,又在气头上,走的又快又急,温汀本来身体就不好,又生着病,只能小跑着跟着他,累的有些喘不上气。
也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渐渐没了人家,树木渐渐多了起来,太阳也落了下去,天边的云彩有些发红,透过枯树的枝桠散落在泥土地上,整条路都被笼罩在一片晕红的光晕当中,温汀觉得如果能够一直这样跟在他身后走下去,也很好。
直到温汀觉得自己的脚底都磨出泡了,沈怀景才停了下来。
温汀忙扶住树干不停的喘着气,走了这么远,温汀出了一身的汗,不由将衣服往下扯了扯,一阵凉风吹进脖子,特别舒服。
沈怀景看她的动作,终于还是忍不住阴沉着一张脸走过来,用力将她的衣服裹紧,手下力道不轻,脸色也不好看,温汀也不敢说话,眼睛黏在他脸上,舍不得移开,任由他‘勒死’她。
沈怀景无视她的视线,松开手,声音冰凉,“你跟着我做什么?”
温汀平复了一下过快的心跳,还是抑制不住的腿软,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刚坐下,又被沈怀景用力扯了起来,低吼,“你又想生病是不是。”
温汀顺势抱住他的腰,抱得紧紧地,“沈怀景,我们谈谈好不好?”
沈怀景本来想推开她,听到她的话,手顿了顿,最终没舍得推开她,尽量冷着声音,“谈什么?”
温汀咬着唇,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犹豫了半天,才小声道,“沈怀景,这几天我想了许多,我的事情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害怕,我不能拿以南赌,A市离G市就两个小时的路程,我们躲了这么久,我不能允许以南回唐家,你知道唐家的,如果被唐家找到,我和以南根本就没有能力与他们对抗,我...”温汀越说越乱,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这些问题缠绕在她心里很久了,却总是也找不到一个很好的办法来解决。
沈怀景推开她,周身都冷了下来,面无表情,“所以呢?”
温汀站在那里,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眼中噙着泪水,呢喃,“我也不知道...”
如果她跟沈怀景回了去,唐家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更不要说现在唐家已经有了她的下落,她怕她和弟弟会回到唐家,如果沈怀景为了她与唐家成仇,她害怕沈怀景成为下一个叔叔,她害怕所有的人都重蹈覆辙。
还有,她更害怕,她在沈怀景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她怕她付出了所有,却最终得不偿失,在这个功利的世界,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有几个人会愿意为了对方付出所有。
她怕他有一天会后悔,那样她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沈怀景突然之间仿佛一头暴怒的狮子,眼中泛着让人恐惧的怒火,她在想什么,他比她还清楚,说白了,就是不信他。
沈怀景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怒火压下去,“你到底想怎样?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过要我帮你你分担?”
温汀看他冷峻的一张脸,突然觉得很委屈,眼泪就顺着眼角落了下来,摇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觉得她的人生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里,胡同里都是纠结在一起的线团,怎么也解不开,她不知道怎么解,烦乱不堪,却有一根绳子脉络清晰,就是她心底最强烈的愿望。
沈怀景带着怒气的话已经到了喉头,却因为她的一句话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