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峦耸翠的‘玉’盘山在雨中愈加缥缈,瞧不明山中景象,只能听见雨滴声里夹杂而来的低浅叹息,一声一声,搅动着沉闷的心绪。。шщш.㈦㈨ⅹS.сом更新好快。
羽音站在殿前伸手接着檐上落下的雨水,玩得不亦乐乎,抬眼间看见驾着祥云遥遥而来的人影,许是心下十分气恼,嘴立时扁了起来。
当漓星冒着小雨回到‘玉’盘山的时候,已是破晓时分,她本想着直接回到后山,可看见大殿‘门’前的人影,沉下的面‘色’缓了缓,索‘性’降了祥云。
“怎么,羽音,你可是在等我?”
碧绿的锦袍胡‘乱’地裹在身上,额间的碎发沾了雨水,湿答答的,手上还是未干的水滴,小‘女’娃扁着嘴,扭着脖子也不看她。
“那般能吃,怎还生得这般小气?”漓星蹲下身,拉过她的手,把她手上的雨滴扫掉,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勾‘唇’笑道,“好了好了,下次我再去哪里保证带着你,你看可好?”
“真的?”羽音一听那话表情立时变了,只还是扭着脖子不看她。
“那是自然。”漓星扳过‘肉’嘟嘟的小脸,问道,“对了,青歌呢?”
若是寻常这个时候,青歌必定已在大殿处理‘玉’盘山事物,此时不在,难道是出‘门’了?
脸上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羽音扯了扯身上的锦袍,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她‘抽’了什么疯,自她昨天从仙界回来,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后殿,我去叫她还被她一巴掌拍了出来。”
漓星眉头蹙了起来,疑‘惑’道:“你是说她从仙界回来才变成这样?”
“对啊,也不知道她在仙界遇见了什么,回来就板着一张脸。”
能让青歌生出这般情绪的人,恐怕也只有那个妖族太子了!漓星沉‘吟’片刻,微蹙的眉头不觉加深了几许。
“只顾着玩,也不知给自己捏个避水术。”漓星叹了口气,站起身擦了擦羽音身上的水滴,“我便不帮你了,你等下记得把这身衣饰换一换,我先去后殿看看青歌。”
漓星说完这话,抚了抚羽音沾着雨滴的碎发,便径直朝后殿走了过去。
片刻后,后殿凉亭。
漓星撑了把木质雨伞看着凉亭中的红衣‘女’子,叹了口气,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看这样子,这雨今日是不会停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青歌瞳孔缩了缩,片刻后才回转过身,挑眉道:“人间已经数载不见雨水,亏得那老龙王识趣,不然我可还想着去他那龙宫坐坐。”
依然那般肆意倨傲,大气铿锵,声音也十分清朗,可那张扬的笑容中仍是藏不住那抹黯然。
漓星笑了笑,将收起的油纸伞放在了一旁,笑道:“若说命运早已刻在命盘之上,为何凡间众生遇上天灾**、诸般不顺,可以寻觅神灵庇佑,求得安宁?若命途当真可改,那我等这般人又该寻求谁的庇佑?”
“这世间哪有什么命盘,不过是心念作祟而已。命由天生,运由己造,该来的迟早会来,与其四处求神保命,还不如自己迎头面对。”青歌撇了撇嘴,似是对漓星的说法嗤之以鼻。
见漓星望着远处默不作声,青歌不免以为她还在为‘玉’曲的事神伤,搓了搓手,嘿嘿笑道:“这世间或有人能主宰他人命运于一时,但也仅仅只是一时不是?我等岁月悠久,怎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况且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你说是也不是?”
“说得头头是道,着实在理。”漓星挑眉望着她,‘唇’角似笑非笑,“若是这般说来,那我们的青歌上君在仙界遇到的那些小磕小碰,想来也是已经迈过去了吧?”
青歌神‘色’一僵,继而下沉,直至惨白。
瞧着她的这般变化,漓星不自觉地摇头苦笑了一声。
看来,这世间所有的事,一旦遇到爱恨别离四个字,牵扯出来的永远都是恩怨纠葛,只会让人难以释怀!
当年她在琴州重铸功德丰碑之时,对青歌和少衍的事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后来她在洪崖之境又向重华详细询问了一番,是以知晓这二人两世的牵绊。
十年前,她在琴州坚持回归本源,用来重造功德丰碑,好让三族重获三印至宝,不仅是想着随瑶光而去,也是为了少衍能在妖主印中找到熙垣的记忆命理,好让这一对牵绊了数万年的眷侣得偿所愿。
需少衍多加防范重华是真,但如今十载已过,她想着少衍应该已经获得了记忆命理,这才让青歌亲自去仙界见他。
如今青歌生了这般情绪,恐怕还是只见到了依然为妖族太子的少衍!
少衍掌妖主印已经十年,早该明晓了自己的前世,可为何……
漓星走近了些许,牵起她的手,只觉触手分外冰凉,不由叹了口气:“有些人迟早会回来,你数万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时片刻不成?”
“你不明白,再也不一样了。”青歌神情有些恍惚,缓缓摇头,“他若能回来,我生生世世都能等下去,可若是回不来,我不知道我还能等什么。”
“什么意思?”漓星有些愕然,道,“该不会少衍不愿相认于你,栈恋上了那妖族太子之位吧!”
“他是否栈恋权位同我无丝毫干系,至于相认于我……”青歌冷笑了一声,眼底的厉光狠辣异常,“他本不是熙垣,我又何需他来相认。”
冷冽的气质不由让人心底发寒,漓星蹙了蹙眉:“以前从未见你生出这般杀意,他到底做了何事,竟然让你‘欲’要出手取了他的‘性’命?”
青歌闭目沉默了半响,似是只想将满腔的仇恨压制下去,不‘欲’再同漓星细说。只是那双紧紧握来的手,生出的温热沿着掌心缓缓蔓延到了心底,一点一滴地包裹住了那颗只剩下孤绝冰冷的心窍。
漆黑的瞳仁里只剩下凄凉,青歌的视线慢慢落在了漓星的脸上,表情沉然,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凌冽,也再没了昔日的洒脱飞扬,辞气暗哑低沉,一词一句述说着这数万载的恩怨纠葛。
恩怨恩怨从来不是只言片语便可以道明说清的,但又是因为如此,在那一字一句里已然承载着太多化不了的怨仇、放不下的执着。
“这般说来,少衍是亲口承认他不是熙垣,也承认了是妖皇摧毁了熙垣的神魂?”漓星看着坐在对面眼眉低垂的青歌,疑声问道。
“没有神魂,熙垣无法转世,他自然只是少衍。”青歌声音有些低,落在紫檀圆桌上的手已握成了拳,“熙垣至死都想着回海角谷,但却被妖皇亲手斩杀,这笔账,我终有一日会向妖皇讨回来。”
听见此话,漓星神情有些古怪,憋了半响才道:“若照你这般说来,熙垣会陨落也是因为少衍,你当时又为何没有……”漓星端起茶杯,缓缓停住了声。
“他昔日毕竟于我有恩,况这事的罪魁祸首乃是妖皇,他当年不过沉睡在聚神池,又如何能算在他身上。”
“不是因为心软?”
青歌神情有些怔忪,转了转眼珠,半响后方道:“难道你以为,我是故意留手了不成?”
漓星抿了一口温茶,没有回答,只提起了另外一事:“少衍在仙界十载,一直便是在为三族两败俱伤而做谋划,时至今日居然也见了成效。只怕换做三界任何一人,都不会想到这般方法来终止这场战‘乱’,也不会有人做得比他还好。”
“他是妖族太子,行这般事终归比他人容易,不过……”青歌嘴角浮起一抹如冰似雪的笑意,揶揄道,“妖皇志在三界之主,若是知晓他这宝贝太子做下此等事,定然不会罢休。如此一来,那反目为仇的画面,我倒是能亲眼见到了。”
有些事纵然回避,却永难忘怀,她可以不杀少衍,但无论千年还是万年,她都不会原谅他。
瞧着她的模样,漓星摇头苦笑了一声:“无论将来怎么样,他能避开妖皇布下此局已是不俗,这些年,我倒是看走了眼。”
“看走眼的人,也不只你一个。”青歌端起温茶猛灌了一口,皱眉道,“我还记得,当年你可是笑他难成气候,不堪大任,怎得今日因为这事改了看法?”
“却也并非只是这件事,他能……”漓星顿了顿,望向青歌的眼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芒,“明白了一些东西,自然便会想着守护一些,他能这般做,无非也是为了心中那份念头而已。”
“念头?”青歌嗤笑了一声,“说得好听,他是为了三界生灵的福祉,说得不好听,只怕也是为了那一己‘私’心而已。”
似是早猜到她会这般回应,漓星放下手中温茶,勾‘唇’笑道:“你现下也莫做他想,待战‘乱’终止,想必很多事都会明亮不少。”漓星站起身,理了理袖摆,“我便先回去了,虚彦那帮人心中所思与我不谋而合,还需早做部署才是。”
“漓星,非如此不可吗?”青歌起身看着漓星,面‘色’有些动容。
漓星在九幽空手而归,这半日来看似若无其事,只那心底……
同样身处在恩怨的旋涡之中,漓星心中所思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她阻止不了漓星同上渊作对,就像她无法劝自己无法放下心中仇恨一般。
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无论漓星要做什么,她都会不遗余力的相助,即便漓星相帮妖皇。
“有些事忘不掉,虽不愿与妖皇为伍,但……”漓星望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滴,没有转身,“有时候为了心中那一点念头,又有什么不能做呢?”
似是听见身后低浅的叹息声,漓星‘唇’角浮起一抹慧黠的笑容,温声道:“少衍苦心布局十载,我不能让他一番心血化为乌有,我也不能拿整个‘玉’盘山来赌,但虚彦他们要做什么,我不会管。多余的话便不说了,你晋位在即,还是好生巩固修为才是。”
踏出房‘门’的脚步一顿,漓星不知想到了什么,漆黑的瞳仁里卷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光芒。
“有些感觉只能那一人给你,无论他变成何种模样,可他带来的感觉永远不会改变。青歌,你比我幸运,万要好生珍惜。”
漓星说完也不再理会什么,撑着那把木质雨伞缓缓而去,墨绿的身影在淅沥的雨中恍惚多了几分凄凉。
青歌苦笑一声,院中再没有任何人影,寂静得只能听见雨声和她口中那一声长叹。
感觉一如往昔又如何,她和少衍,永远只能是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