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1 / 1)

做生意旺财没什么经验,去找中人打听了几处要卖的铺子,却不敢做主,第二天拉着胤祚一起去看。

胤祚在家闷了许久,也正好想透透气,想也不想便答应了,正要上马车呢,梁九功又来了。

这次却是公事公办的模样,带了两个小太监,十多个侍卫,进门就是:“爱新觉罗.胤祚接旨。”

没完了是吧!

胤祚很烦,看了梁九功好一阵,一甩袖子:摆香案,接旨!

这次的圣旨和上次几乎一字不差,连抬来的箱子都还是原来那个。

胤祚冷着脸:“这是什么意思?”

合着病一好就想起来折腾他是吧?

梁九功顺利宣完旨,先前摆的谱也撤了,将所有人都遣退,叹气:“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有万岁爷愿不愿给,没有别人愿不愿受的,六阿哥啊,您就接旨吧!”

真是好霸气!应该说他不愧是康熙?胤祚咬牙:“若爷不接呢?”

梁九功道:“抗旨不尊是什么罪名六阿哥您清楚,万岁爷虽然顾惜六阿哥,可这满院子里的人,万岁爷可不会心软。”

胤祚冷哼:“这满院子的都是大清子民,与我何干,要处置随他去!爷这就出门,不高兴就把我圈了!”

“六爷啊,我的爷!”梁九功头大如斗,扯着他的袖子苦劝:“您自个儿是潇洒了,可是德主子和十四爷还在宫里呢,您一味的任性,若万岁爷一生气,迁怒于他们就不好了。”

胤祚看了他一眼,道:“梁公公。”

“啊?”

胤祚道:“为什么我认识的万岁爷,没有梁公公了解的万岁爷那么下作呢?”

以康熙的为人,还不至于因为别的什么事迁怒于自己的女人孩子。

梁九功脑门立即浸出一层冷汗,打个寒战,心想幸好自己顾着六阿哥的面子将人都遣走了,要不这会儿就该找个坑一头扎进去了!

袖子抹抹脑门儿,梁九功快步追上即将出门的胤祚:“我的爷,就当老奴求您了,您别再和万岁爷斗气了行吗?”

胤祚恍如未闻。

梁九功死死拽住他,一咬牙道:“六爷,恕老奴直言,六爷敢公然抗命,不也是依仗万岁爷的疼爱吗?既然如此……“

胤祚猛地转身看着他:“你是说爷做了婊1子又要立牌坊?”

梁九功赔笑:“不,不是,奴才……”

话未说完,胤祚一把拽过圣旨,咬牙道:“禁足是吧,好。爷不出门!”

转身就走。

梁九功忙拦住,道:“万岁爷说了,禁足的这半个月,让您每天写二十张大字,读一百页书……”

胤祚冷冷道:“他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吗?”

梁九功笑:“六阿哥,这大清万里疆土,山山水水,都是万岁爷的,万岁爷原本就管的宽啊!”

从此山水不相逢……这大清的山山水水,可都是万岁爷的呢!

胤祚定定看了他一会,将圣旨塞回他手中,大步出门,抢过陈拙手里牵的马,一跃而上,飞驰而去。

梁九功在后面跺着脚大叫:“六爷,六爷!哎呀,你们愣着干什么,追啊!”

××××××

顺天府尹常翼圣今天很头疼,先是一个容貌精致、气度不凡的少年直闯他的衙门,开口便是:“爷来自首。”

他还没认出这位敢在正三品京官面前称爷的人是谁,便看见梁九功气喘吁吁跑了进来,一进门就撑着大腿直喘气:“六、六爷……”

常翼圣立刻知道自己中了大奖了——能被梁九功称六爷的,除了大闹乾清宫的六阿哥胤祚,还能有谁?

这位在前十八年低调无比,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病歪歪的书呆子形象的六阿哥,这段时间的存在感简直无与伦比。

先是坊间传闻山西的“剿匪”与他有莫大关联,然后就是举朝震惊的大闹乾清宫事件——在某些版本中甚至变成了“血溅乾清宫”。

那一场大闹之后,六阿哥虽然被贬了,但万岁爷大肆封赏诸位皇子,命太子闭门读书,就已经足以看出万岁爷的态度。

之后甚至有好几位官员上书废太子,虽然折子被万岁爷留中不发,但留中不发本身就已经说明问题了——换了以往,这些人早被万岁爷处置了。

这还没完,据说这位爷被贬没几天,就和伤势才有好转的四阿哥打了一架,将四阿哥打回病床,又据说,当晚梁九功去六阿哥府上传旨,回宫不久万岁爷就病倒了……

作为京城的父母官,消息灵通是最重要的,所以常翼圣的“据说”具备相当的可靠性。

常翼圣大叹时运不济,居然被这位无法无天的爷找上门来——连太子、四阿哥甚至万岁爷都拿他没办法,自己这几根骨头,哪够他折腾的?

但既然都找上门来了,硬着头皮上呗!

先请坐,上茶,然后打听:“六爷,您为了何事自首?”

胤祚看了梁九功一眼:“殴打皇子。”

不是因为他和胤禛打架的事要处置他吗?那就公事公办好了。

殴打皇子……

常翼圣踉跄了一下。

“这个……”常翼圣干咳了一声,机智的道:“兄弟之间争执打斗,又未造成伤残,当以家法处置,不归我顺天……”

“咳!咳咳!”

常翼圣闻声向梁九功看去,从口型辨认出一个“拖”字,于是大喜,道:“不过事关皇家,既然六爷来了,下官也依律要问一问。六爷,您先喝茶,下官去安排一下。”

对于“拖”字诀,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是华1夏官员的拿手好戏,胤祚好一大套轮下来,就等到了胤禛。

胤禛沉着脸,大步上前,一言不发的抓向胤祚手腕。

胤祚被他抓过一回,哪里还会让他得逞,肩一侧,手一沉,一按椅背就翻了过去。

不想刚落地,肩膀就被一直大手牢牢掐住。

胤祚想也不想,一手按他手腕,一脚侧踢……

打,打起来了……

常翼圣目瞪口呆,刚才还在为“殴打皇子”而自首,一见面又打起来了!

梁九功反应比常翼圣快的多,第一时间冲上去抱住胤祚:“六爷!六爷!四阿哥身上还带着伤!”

胤祚缓缓掰开梁九功的胳膊,一言不发的出门,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几人留下。

******

胤禛的伤不好骑马,等他坐着马车到胤祚府上的时候,胤祚已经有些醉了,一惯清冷的眸子氤氲起朦胧的薄雾,玉白的面颊染上一丝酡红,那含笑抬眸的样子,有着让人心脏骤停的魔力。

“老六,”胤禛上前抢他的酒杯:“别喝了。”

胤祚任由他将酒杯拿走,目光有些茫然的落在窗外,顺手将酒壶抓起来,喝了一大口。

“胤祚!”

“四哥,”胤祚的声音听不出任何醉意,平静平淡:“那天我看到一个妇人。”

“嗯?”

“她坐在儿子的坟前默默的流泪,周围很多人在劝她——别闹了,回家去吧!很多人,七嘴八舌的说,别闹了,别闹了,别闹了,别闹了……”

胤禛听着胤祚用不同的语气不停的重复着“别闹了”三个字,忽然觉得有些揪心。

“四哥,你知道吗?我忽然很理解她的感受。”胤祚站起来,踉踉跄跄走到窗前:“那里,是紫禁城。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爹在那里,娘在那里,哥哥弟弟都在那里……十七岁之前,除了随扈,我离开它不超过十次,我前半生的记忆,几乎全部都在那里面……”

“为什么你们有时候,把我看做一碰就碎的玻璃人,有时候,又当我是刀枪不入的铁金刚?”胤祚转过身来看着胤禛,目光中带着某种苍凉:“是不是,只有我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你们才会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难过……”

“胤祚……”

“我很难过,四哥,”胤祚带着淡淡的笑,说着截然相反的话:“我很难过……那里,几乎是我生命的全部,没有了它,没有了家,我觉得这个世界很可怕……看见圣旨的一瞬间,我……他自以为仁慈,却不知道,我宁愿被他圈了!”

他顿了顿,又笑了笑,继续道:“幸好我还有旺财,他在我耳边一直叨叨叨,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四哥,你知道吗,我振作起来的理由真的很可笑,我想,我还有旺财要养呢……”

“我这样想着,没有了活了十八年的家,没关系,我还有下一个十八年,二十八年,甚至三十八年……我可以重新建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永远不会被人撵走的家,我也不是一个人,我还有旺财,我还要挣银子,养活我们两个人呢……”

“胤祚……”

“四哥,”胤祚看着胤禛,道:“我振作的很不容易,四哥,所以,能不能请你们不要再打扰我?出了这个门,我们还是兄弟,喝喝酒,打打架,但是别他妈跟我说‘不要闹了’这句话行吗?我就想安安静静的过我的日子。”

“胤祚,皇阿玛不是真的不要你,他……”

胤祚就势坐倒在窗边的椅子上,眼神开始散乱,声音也时高时低:“我就是被他养着的一条狗,高兴的时候,抱在怀里宠着疼着,不高兴的时候,就一脚踹出家门,完了心里有些过不去了,再扔点肉骨头让我去舔,我还得感恩戴德……四哥,我没那么贱。”

“若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错,他怎么罚,我都恭恭敬敬领着。可惜他只是恼羞成怒,拿我胤祚做他的出气筒。”胤祚笑笑:“诚然,他或许哪天心血来潮,又会勾勾手指头把我叫回去养,但是四哥,我没那么贱。”

“是他先不要我的。”胤祚举起酒壶,将酒慢慢倒在地上:“我胤祚,就是他手里的一壶酒,他想泼就泼,想收……却难。”

“胤祚,”胤禛干涩道:“他是我们的阿玛。”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胤祚嗤笑一声:“我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人人都知道他是皇上的时候,我却当他是阿玛。”

“回想那个时候,我有多少法子可想?苦肉计,以退为进,借刀杀人……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比现在好一万倍。可偏偏我一个都不想用,我只想冲到他面前问问他,我也是你儿子,阿玛你怎么可以那么偏心,你怎么可以那么偏心,怎么可以那么偏心!”

胤祚终于彻底醉了,挥着手胡言乱语:“是你先不要我的,是你自己不要我的……”

……

一炷香之后,胤禛将终于醉倒的胤祚安置在软榻上,掩上门,一转身便对上一张熟悉无比的脸,顿时愣住。

康熙抬手制止胤禛行礼,似乎感觉有点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身离去,没有说一个字。

梁九功留在后面,看了胤禛一眼,摇头叹了口气,跟着去了。

胤禛叹了口气,梁九功会向他求救,自然也会禀报康熙,却不知道康熙在外面站了多久,不知道他听了多少去了,微微皱眉,加快了步伐。

在他们身后的小花厅,原本醉的人事不知的胤祚慢慢睁开眼睛。

算计人心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的很。

他讨厌这个时代,却又希望,他活着的时候所看到的这个世界,康熙能健康长寿,百姓能安身乐业。

他想摆脱康熙的约束,自由自在的生活,却也清楚知道,若自己真想活的肆意,靠的依旧是眼下的身份。

明里暗里,狠话说尽,希望他不再做多余的事,却又不想真的让他厌弃……

胤祚闭了闭眼,果然是喝醉了,居然开始多思多虑起来,这是嫌自己心疾太轻了吗?

想这些做什么?爷想干什么干什么!就算爷做了婊1子又立牌坊又能怎么样?说几句酸话恶心死爷?

胤祚微微一笑,头枕着胳膊,对翻窗而入的人影招手道:“谢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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