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马车自宁王府门口驶离，一路向东行去。
马蹄扬起烟尘，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印。
树叶轻晃，掉落几片碧叶，旋即被人伸手接住。
“这是去太子府的方向。”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宋泽方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带着浓浓煞气。
太子前脚方遣人送礼，宋轶丞后脚便急冲冲地离府，这让他很难不去多想。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先后折损了司马炎和李太傅，皆是因太子而起，现如今，他极力笼络的宋轶丞又在他的压迫下和太子越走越近。
照这么看来，他是高看了宋轶丞，小看了太子。
那个飞扬跋扈行事乖张的太子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没用，至少，他折损了他的双翼又保住了自己的地位。
“驾！”
马鞭高高扬起，而后落下，重重抽打在马儿身上。
车帘晃动，长青稍稍侧着身子，透过车帘缝隙朝马车内看去，窥视着男子的神情。
就见他如往常那般捧着一本书卷，津津有味地翻看着，那神态，就跟个没事人似的，仿佛那个因为二爷丢失暴怒的人不是他。
看到这，长青收回目光，无声地叹了口气。
二爷怎又走丢了呢，上回是叫野猫拍伤了，这回不知道还在不在院里。
只盼着二爷不要真丢了，白灵受不受责罚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爷喜欢二爷，要是二爷真丢了，爷又得受影响好一阵。
“没良心的小东西！”长青咬牙，以唇形道。
亏得爷将二爷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二爷倒好，逮到机会就跑，逮到机会就跑，跟叫人虐待了似的。
“吁！”长青正在心里骂着，马车停了下来。
一只宽厚的手掌自车帘后伸出，长青连忙跳下马车，将人扶了下来。
视线扫过不远处的太子府牌匾，宋轶丞收回目光，抬脚朝酒馆跨去。
离太子府最近的酒馆是太子的私产，名唤聚贤阁，乍一听起来不像酒馆的名，用太子的话说那便是以天下美酒招纳天下贤士。
当初他放出此等豪言时，颇得皇上青眼，甚至也因此引来贤士无数，只可惜，太子品行不端，将人引来了，却没能将人留住，那些最初因为这句豪言壮语而来的贤士，要么投入厉王麾下，要么重新归隐，其中少部分留住太子府中，极少部分到了他麾下。
然，留在太子府的也不是什么贤士，多是混吃混喝的，最终叫太子扫地出门。
而曾经名噪一时的聚贤阁，也因此沦为笑谈，门庭冷落。
当然，门庭冷落的聚贤阁依旧比寻常酒馆热闹，不为别的，聚贤阁足有四楼，这是其它酒馆所不能与之比拟的。
许多风流人士喜到聚贤阁登高畅饮，一来可以纵览京都，二来嘛，也比出城要方便些。
“宁王殿下！”宋轶丞一入酒馆便被掌柜的认出，当下也不等他发话，热络地将人往四楼引：“宁王殿下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当是太子驾临方能叫聚贤阁生辉吧。”宋轶丞儒雅一笑，徐徐道。
“宁王殿下哪的话，无论哪位爷来，都是小店之幸啊！”说话间，掌柜的将男子引至最好的雅间：“爷，里面请。”
“这不是太子的雅间吗？”宋轶丞来过聚贤阁几回，对聚贤阁的规矩颇为了解，是以瞧见对方将他往天字号雅间引，心中颇感惊奇。
“这雅间往日里都是给太子爷留的，寻常人等来入不得，可宁王殿下不同，宁王殿下与太子爷是兄弟。”掌柜的谄媚道，话里话外别有深意。
宋轶丞闻言，只当没听出他话外之意，环视其中布局，点头赞道：“太子好生会享受。”
比之地字号雅间，这天字号处处透着奢靡，可不是符合太子的为人。
“宁王殿下要喝些什么？”掌柜的跟在男子身后，被长青抬手挡了下来。
掌柜的也不慌，笑意往脸上一堆，讨好道：“小店有二十年的陈酿，宁王殿下可要尝尝？”
“二十年？”宋轶丞来了兴趣：“那就要这个吧！”
“得勒！”掌柜的高声应下，手脚麻利地将干净得纤尘不染的桌面再擦拭一番，这才退了下去。
“爷，这掌柜的……”长青说到这，压低了声音：“怎跟换了个人似的？”
“太子麾下之人最擅长溜须拍马，瞧他那姿态，当是太子有幕僚提议笼络本王。”宋轶丞说着，给自己倒了被凉茶，抬眼见长青还站这，当即出声道：“坐！”
“爷！”长青摸摸鼻子，小声道：“这不合规矩。”
“让你坐你便坐。”宋轶丞动作潇洒地押了口茶，转身将窗户推开，恢宏气派的太子府映入眼帘。
长风灌入，带来炎炎热气。
宋轶丞随手捋了下青丝，一手支着下颚，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太子府的布局。
太子府的面积较之他的宁王府要大上不少，目之所及是层层堆叠的美物，恨不得用金银镶贴在门框上。
“宁王殿下，您的陈年花雕。”伴随着掌柜的过分热络的声音，门被从外面推开。
“下去吧！”一壶美酒放在桌上，长青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自家王爷。
掌柜的是个有眼色的，得了示意连忙退下，一刻都没多逗留。
“吱呀！”门轻声关上，大开的窗户上方忽的倒吊下一个黑乎乎的人头。
长青紧张地将手按在剑柄上，待看清来人，又坐了回去。
“你挡着我了！”面对忽然掉下来的头颅，宋轶丞只是抬手，将碍眼的脑袋拨开。
“师兄！”天衣公子不料他有此举，险些从窗户上掉下去。
“虚！”宋轶丞以手抵唇，缓缓站起身来。
一抹熟悉的红映入眼帘，纵然距离颇远，可那红色的发实在太过扎眼，他想不认出来都难。
“师兄在看些什么？”天衣公子跳入厢房，一下被桌上美酒吸引了，当下也顾不得与男子交谈，快步行至桌前，端起酒杯给自己倒了杯。
“好香啊！”
“二十年的花雕。”长青低声道。
“二十年的花雕？”天衣公子一惊，咋舌道：“聚贤阁什么时候有如此好物了？”
宋轶丞的目光随着红发女子流转，当视线触及披风下的那一抹银灰色后，终是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太子府中的红发女子是他在二狗身边瞧见的红发女子无疑，一样的红发银衣，一眼的行走姿态，无需瞧清她的面容他便能断定她的身份。
“师兄？”见男子没有回话，只是一个劲地盯着窗外瞧，天衣公子忍不住再度出声。
“小天，你写封信告诉师父，仓鼠笼子没关好，仓鼠跑了。”宋轶丞回过头来，严肃道：“现在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