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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的气味从鼻腔直灌入髓,激得混沌的大脑一片清明,安悠然猛然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依然是漆黑一片。
虽是过了这许久的不见天日的时光,她依然还是习惯不了眼盲之后暗寂,心中不禁一沉,然而落寞不过顷刻,就因记忆的复苏而被抛到九宵云外。回想起先前的种种,以她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安悠然清楚的不能再清楚——自己又一次光荣被掳了!
虽是不值得骄傲,但经历了屡次三番被俘的光辉历史之后,安悠然发现唯一的好处就是想要装出娇柔无措之状来博取同情都已兴致匮乏,让她难得有机会的耍次帅。反正叫破喉咙也无济于事,她又何苦做那破锣嗓子的呐喊?倒不如省省力气,以逸待劳来得划算。
从地上坐起身,她挺直脊背凛然平静的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绑了我来所为何事,但我要告诉你,我只是一区区的侍从,一没钱,二没势,你要是妄想要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好处,可就真打错了如意算盘。”
“你要真的只是一区区侍从,就是我眼绌,救错人了,那我可拍拍屁股走人了啊……”一个爽朗中略带沙哑的声音响彻在安悠然的耳畔,声音虽是在抱怨,可是话里行间所透露出的丝丝喜悦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洋溢而出,“姑娘,你确定……不会后悔?”
那是少年在变声期独有的嗓音,那是个不知在她身边烦过她多久的嗓音……
像是一道电流划过全身,安悠然忽然手心一震,竟是来不及细想,寻声一把纂住来人的衣袖,不敢相信的颤声问道,“你是……小月?!”
“是啊,我是小月!姑娘,你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我这么开心呐!”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的握住安悠然的手,小月如昔调侃着笑道,“这情形要是被周祟大哥看到,眼珠子非得掉下来不可!他总是说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吵就是闹,总有天定会惹主子生气,把我剥皮抽筋了去!哪里料到姑娘原是害羞,之前做得凶恶之态,不过是避人耳目,实是喜欢我到不能自己……”
本来还紧绷的心弦,在小月诙谐的打趣中变得豁然开朗,安悠然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许久不见,你小子不仅是年龄看长,连胆子也陡增几分啊,我要是把你这话原封不动的学给主子听,你猜他会怎样?”
“主子要是知道了,估计往后每年的今日,姑娘你是少不了要破费一把了……”嘴角上挂着平时惯有的坏笑,可小月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眸却是牢年的盯着安悠然的脸庞,仿佛害怕她再次消失一样,“你害得我被主子打死,每逢忌日必会良心过意不去,定是要来祭拜祭拜。我这人别的都不爱,就爱些金啊银啊的,你也甭费事,每次来时准备个百八十两的黄金给我的碑描描金就成!”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安悠然故作怒意的嗔道,“你那墓碑要是黄金描金,别说是安稳,指怕是棺材都会被人挖了去,你就等着曝尸荒野成孤魂野鬼吧!我才不会年年都去看你!管你是生是死,是病是痛,都怪你平时嘴太坏,咎由自取的报应……”
越说越觉得这小子太过嚣张,安悠然抬手就想对着小月的脑袋拍上一掌,可是没料到她刚动念头,被被忽然落在手背上的颗颗水珠惊得一怔。正自发呆时,只听到小月用微若蚊蝇的声音说道,“我怎样都好,但姑娘你一定要好好的,十年,二十年,一百年都好好的……”
那自上方滴落的晶莹随着白皙如雪的肌肤蜿蜒而下,在安悠然娇嫩的肌肤上形成了一道湿湿的水痕,而那沁凉的触感更像是从皮肤一直渲染到了屋内,原还互相说笑逗趣的两人竟同时陷入沉默。隔了半晌,安悠然才柔声说道,“小月,我被人设计,皆是命中劫数,怨不得旁人。你切不可自责。我的眼睛,洛寒说他会帮我治好,而且你也来救我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伤心的事啊。”
“那是……当然,本大爷亲自出马,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要是我当时不离开你身边,或者我能再快些回来,哪轮到方毅那狗贼得逞?让你离乡背井,让你吃了这么多苦……最后连眼睛也……”努力维持的嬉笑,在哽咽音色的夹杂下越说越小,小月跪坐在安悠然面前,少年颀长的身影显得晦涩而悲伤,但仅仅片刻之后,他就大力的拿袖口拭了拭脸,双手扶起安悠然,神采飞扬的说道,“姑娘,我们走吧!等到了外面,我们好好的大喝一场,大吃一顿,把一切的不高兴统统还给那个混蛋老天爷,让他自己自己慢慢受着吧!”
“走?现在吗?!”没有如小月想象中的兴高采烈,安悠然反是摇着头,断然拒绝道,“不行,我不能走!肃辰为了我才被刘昆所擒,我怎能弃他于不顾,独自出逃?就算走,我们也应该和他一起离开!”
“你想我们和萧肃辰一起走?”浓黑的眉头向上一挑,小月嗤之以鼻的冷笑道,“你怎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和我们一同离开?万一他是欲擒故纵的来此修身养性,我们从中作梗,岂非打扰了萧大王的雅兴?”
虽不能察言观色,但从小月冷嘲热讽的语气中却感觉到了他的话中有话,安悠然蹙眉问道,“肃辰为什么会不愿意离开?他是南院大王,如果被发现私离凌北,会被处以谋逆之名;况且刘昆阴险狡猾,留在此地危险重重,我实在不明白他有什么理由要留在这里!小月,你是不是怕人多逃不出去,所以才胡乱揣测?”
既气安悠然的小看,又恼她对自己的怀疑,小月恨得咬牙切齿的说道,“姑娘,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为什么要把你打晕了再带出来?”
“因为……”被他莫名其妙的问话给问得一楞,安悠然略加思忖后答道,“你……手抖,力度没掌握好?”
“我不是……手抖!我是……发抖!被你这傻女人给气得发抖!””深深的倒吸了口冷气,小月当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他一把攥住安悠然的手腕低吼道,“姑娘,你怎么不想想,以萧肃辰之尊,他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大煜境内?且不说别的,以他之能,又怎会乖乖的束手就擒任人摆布?这些问题你都没有考虑过吗?我就是怕万一逃脱不成,被他发现我与你有联系,从而加强防备,故此才假借绑匪之名把你掳了过来!”
本就云山雾绕不明所以,现在加上小月这一番连珠炮的反问更加让安悠然混乱不己,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扭动翻腾着,让她有种压迫的窒息之感,“小月,你说清楚,为什么怕肃辰发现你我有联系?难道不是他通知主子,我在这里,你才赶来救我吗?”
“你以为萧肃辰有那般好心吗?”狠狠的啐了一口,小月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枉那厮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做派,做事却这般的苟且龌龊!明明知道姑娘你与主子的情谊,却将你尚在人间的消息隐瞒不表。若不是我奉主子之命,潜伏在刘煜昕的府中,又怎会发现你的行踪?又怎会发现他其实与刘昆暗中勾结?姑娘,萧肃辰此人断不可信,你切莫再执迷不悟!”
“不会的,不会的……”难以置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安悠然抚着头喃喃自语,似是在说服小月,又像在自我催眠,“肃辰不会骗我的……如果他没有把我的信送给黎彦,洛寒又怎会前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抬头看了看的天色,小月己没有耐性多做解释,他转身一把拉住安悠然就往外走,“姑娘,是不是误会,是不是出错,待见了主子,以他的睿智,定有法子给你个分明!现在不是耽搁的时候……”
然而这回却没有等到安悠然给出回答,小月的计划就被窗外传来的喧嚣给破坏的连渣渣都不剩,因为那鼎沸的人声所喊的竟然是,“封锁全苑,捉拿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