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灵茜在校场里喊了大半夜,没有人要过来理她,她又累又渴又饿又冷,身心交瘁力竭。
姚灵茜蜷缩着身子坐在沙地上,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栅栏,声音有气无力,“放我出去吧,你们就放我出去吧……”
她心里害怕极了,一双眸子像惊兔似的在四周胡乱转着,“这里好黑啊,我怕黑。你们放我出去吧,就放我出去吧!”
“我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就放过我吧……”
校场很大的场地上,只在楼牌处挂着一盏灯,昏黄的灯只够照着那巴掌大的位置,她所在位置基本上照不着,这真真是叫伸手不见五指。
寒风呼呼地刮着,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纵然她一向胆大,现下也觉得心里头慎得很。
她抬手抹着眼泪,哽咽道,“你们不能这样……。呜呜……不能这样子……。”
她哭起来越哭越觉得委屈,嘤嘤啼哭变成嚎啕大哭,腿脚最后还在沙地上搓了起来。
士兵甲今晚上值班,他去茅房解完手后,在校场周围溜达,听到校场里传来的哭声,真是哭笑不得。
“嘿,这蒜苗高的小子,不光个子低,就连这胆子长的也跟这个头似的!”士兵甲嬉笑着,他还真是少见男人跟个娘们似的在这里哭哭啼啼的。
他踱步,慢慢地往栅栏处走。
黑暗中燃起一点亮光来,这对于姚灵茜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春水,一水儿的希望。
“您救救我,放我出去吧,我会报答您的!”姚灵茜扶着栅栏往火光处奔,扯着嗓子喊道,生怕人听不见。
士兵甲哼笑着,开口,“我说你小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白天早跑完三十圈不就不受这个罪儿了!”
三十圈,说的轻巧!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负重跑这三十圈。
“大哥,您就救救我,将我放出去吧!我有钱,我全都给你。”姚灵茜手伸出栅栏外,手在外捞着,一如溺水者想要抓紧最后一块浮木似的急迫。
这个士兵是她最后的希望,她可不要在这里受冻挨饿一整晚。
“大哥,这里真的好冷,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就给我放出去吧。”姚灵茜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了大哥,你人善就放了我吧。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士兵甲将手里的灯笼靠近栅栏,看清了姚灵茜的脸。她脸上横一道竖一道,抹的个大花脸,十分的好笑,他不禁笑道,“我说你这小子至于嘛,不过就在这里冻一宿。堂堂男子汉,至于哭的跟个娘们似的啊!”
“至于,怎么不至于!”姚灵茜跺脚道。她又不是什么男子汉,就是一个弱女子,害怕的时候怎么就不能哭了。她抹着眼泪,继续祈求,“大哥,我真的好冷好饿。你就行行好放了我吧!”
士兵甲长叹一声,“嗳,我说你也甭费这个劲儿了。你就是求破个大天来都没有用!没人敢放了你,我也不敢!”
“等明个天亮了,我们兄弟往那楼牌上一站,你将那些沙袋往手臂腿上绑好,跑这么三十圈,这事儿啊,就这么了了!”
“大哥,你就不能放过我吗?”她就是不想要接受惩罚才赖到现在的。
“大哥,你就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了。我跑不了,真的跑不了。”她长这么大,别说负重跑了,就是走久一点的时候都很少。
“嘿,我说的那些话都给你白说了是吧!”士兵甲说,“别费那力气了,没用。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待着,天亮后我们兄弟当值,你就敷上沙袋,跑够圈数!到时候我们就会放过你的。”
“大哥,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我要真能跑我就跑了!”姚灵茜哭道,“实话给您说,别说三十圈,就是一圈,我都跑不下来。”
“你小子还真是废物点心一块!”士兵甲无语,他看着姚灵茜半晌,说道,“你跑不下来,就永远别想出这个校场!惩罚没受完,没人敢放你。我更一点辙也没有。该说的话,我都和你说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提着灯笼就准备走。
“大哥大哥,您别走啊,我求求您了,您别走!”姚灵茜喊道。
这可是她最后的希望。
但是士兵甲没有理她,自顾地往牌楼处走着。
姚灵茜撒开丫子跟随着士兵的脚步,慌不忙地跟着,她见士兵态度很是坚硬,也不寻思让他放了自己了,转口道,“大哥,我不让您放我了。您能给我送件衣裳,送点馒头和热水吗。我先挨过今晚再做打算。”
士兵甲生了恻隐之心,他慢下脚步来,最后停住了。
姚灵茜见他停住脚步,知道今晚是可以熬过了。她漾着笑,越发的灿烂,“大哥,您行行好行行好……。”
士兵甲转过身子,看着姚灵茜的方向,哼笑道,“得,你小子是吃定我了。”
“大哥人心善,一定会有好报的!”姚灵茜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嘴甜道。
士兵甲讪笑道,“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我不求你说的什么好报!”
“你要的馒头和水我都能给你送来,不过这衣裳,我可不能给你。否则明天让人瞧见了,我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这里太冷,我受不了。”姚灵茜委屈地说完,继续磨士兵甲,“大哥,您只管给我送来,到时候人问起来,我一定不说您送的!”
“嘿,我说你还真是得寸进尺。我能给你馒头和热水,这已经是极限了!这但凡换了别人,没人会理你的。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咯。我不能为了你把我自己搭进去啊!”士兵甲看着姚灵茜的目光隐隐的有些不耐烦,“你要是嫌弃的很,我也不管了。这么冷的天我还懒得跑这么一趟呢。你好自为之吧。”
他嘴里犯着嘀咕,暗骂了一声,“真是不识好歹!”
说完,他也懒得再看姚灵茜,抬脚就准备走。
姚灵茜现下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要是再坚持,热水和馒头都没有了。她忙喊道,“大哥大哥,您别走。您就给我热水喝馒头就成。就馒头和热水,我不要别的了。”
士兵甲无奈地吐了一口气。罢了,谁也不容易,能帮人一把是一把,就当是积德了!
“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找找去!”他看了姚灵茜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姚灵茜看着逐渐远去的灯光,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下可好了,总算可以不用饿肚子了,有口吃的了。
她顺着栅栏慢慢地靠下去,环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脸埋进膝盖里取暖。
这一次,她算是看清楚了,在这里,她一定要有一个说的上话的靠山。这样,以后她再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人拉自己一把,也不至于到这种孤立无援的地步。
在这个军队里,他们姚家肯定是指望不上,他们姚家向来都是没有多少实权的文官,在军队里一点势力都没有。
眼下能依靠的人只能是她姑母贵妃了。
等她回去后,一定要和姑母求助,让她想办法给自己整一个靠山依靠。
姚灵茜往自己手上哈着气,使劲地搓着,以此来取暖。
她没等很久,士兵甲就回来了。
“你小子运气不错,我一回我们帐子里,就给你要到了一个馒头。正好有个小子晚饭不舒坦没吃多少,剩下了一个。”士兵甲热心地说着,“虽然是凉的,但这是新的,还软乎乎的。这里有一碗热水,你就着馒头一起吃了。吃饱了以后,这身子就暖和了。”
“校场沙子很多,你要是实在冷,将沙子盖在身上,也能挡点风。”说着,他就将手里的煤油灯放下,将大碗递向姚灵茜,又从胸口掏出馒头来,“诺,赶紧吃吧。”
姚灵茜透过油灯的亮光,看向士兵甲手里的用缺口碗盛的热水,碗没洗净,上面漂着一层的油花,看的她心口直犯恶心,还有那个不知道在哪里放的脏兮兮馒头,她看着也十分的没胃口。
“快接着啊!”士兵甲催促她。
姚灵茜犹豫很久,只将馒头接了过去,“大哥,谢谢你啊,我有这个就够了,水我不要了。”
士兵甲并不知道她是在嫌弃他手里的这碗水,将自己手里的水往她手边塞了下,“喝口热乎水,身子能暖和点。你小子长得这么单薄,身上没有几两肉,这么冷的天你难熬啊!赶紧喝了吧,恩?”
说着,他用手里的碗碰了下姚灵茜的手。
姚灵茜嫌弃这只脏碗跟嫌弃什么似的,手一挥,就将士兵甲手里的碗给拂开了,碗砸在栅栏上,发出响声来,同时让两人面色都变了变。
士兵甲没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竟然换来姚灵茜的这种对待,当即脸色就变了,他冷眼看着姚灵茜,道,“你这什么意思?”
姚灵茜手里的馒头攥了又攥,她忐忑不安地看着士兵甲,“大哥,我刚刚和你说了,我只要馒头,热水就不要了。是你愣要塞给我的!”
言下之意,就是错不在她,怪士兵甲!
士兵甲虽然是粗人,但是也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他当下就觉得眼前这个瘦弱的士兵不值得被同情,他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种人,他就该多受点苦,才能好好地张张记性!
“是我自己犯贱,我就不该心软,就应该看你饿着冻着!”士兵甲又气又觉得好笑,语气怪异。
他说完,捡起地上的油灯,头也不回地往牌楼方向走。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姚灵茜在他身后大声地喊着,“大哥,您别生我气啊,我刚刚……。刚刚只是……。”
她还没找好理由。小小的亮光越来越远,直至变成了一个点。
姚灵茜顺着栅栏身子慢慢地往下滑,她暗骂道,“不就是摔了一个碗吗,至于要这样吗?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小气!”
真是倒霉,她怎么碰到的都是这种磨磨唧唧、小肚鸡肠的男人呢!
前有那个李元,后有这个士兵。他们都是唧唧歪歪令人讨厌的小人,这样的人都该死!
姚灵茜心里有郁结,她重重地缓了一口气就凭借感觉撕手上的馒头皮,心思却在不断地转着。
给过她气受的人,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等着瞧吧。你们一定会因为今天这样对待我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将馒头处理的能够入她的嘴后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了这个馒头,肚子里有了点食儿,果然觉得身子暖和了一点。不过她在栅栏上靠了一会儿,又瑟瑟发抖起来。
这让她很是急躁。她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死命地拍打着栅栏,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发狂。
牌楼上,裹着厚重棉衣的士兵甲听着那一声声尖利破了嗓子的喊叫声,脸上不禁抽了抽。
他真是很怀疑这个士兵他脑袋有问题,不,他可能是个魔怔,发癫一阵一阵的。你和他说什么,他都不带听的,还特别不识好歹。
“这种人,不值得同情!”士兵甲拉过自己的被子,舒服地躺了下来,不再理会神经质一样的姚灵茜。
癫狂到大半夜的姚灵茜最后累极,不知怎么的就靠在栅栏上睡着了。第二天天大亮才幽幽地转醒。
她抬手用手遮住头顶上刺眼的阳光,想动一下身子,但是身子已经被冻僵,一点知觉都没有。
当值的士兵甲和士兵乙走向她,在栅栏外嬉笑着,“昨晚喊了一宿,瞧这样子是真累着了。”
“你说他是不是傻!”士兵乙笑道,“大半夜的在这个没有人的地方喊,它是有毛用啊!”
士兵甲笑着看了士兵甲一眼。
“喂,小子!”士兵乙踢了踢姚灵茜所靠的栅栏,“喂喂……。”
姚灵茜放下遮着眼睛的手看向士兵。
“我告诉你别白费力气了。你痛痛快快地跑完三十圈才是正事!”士兵乙说,“否则,你就等着我们过来给你收尸吧!”
姚灵茜可怜巴巴地看向士兵,语气哀戚,“大哥,我能不能不绑那些沙袋?”
士兵乙无语地看了一眼同样一脸无奈的士兵甲,说,“不绑可以啊,你就是跑一万圈那都不作数!”
说完,他搂着士兵甲的肩膀,“走吧,和他这种人也说不清楚。白白浪费了口舌。我们上去暖和一会儿去。”
士兵甲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靠在栅栏上的姚灵茜一眼,跟着同伴往牌楼而去。
姚灵茜看着不远处的沙袋,鼻子很是酸涩。
她堂堂,堂堂的姚家大小姐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这种苦啊。
她真的好想回家。
她兀自伤心了一会儿,就开始揉搓自己没有知觉的胳膊和腿。
事已至此,她只能跑完那三十圈,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手脚恢复知觉后,就起身去捡沙袋,坐在地上将它们绑在了自己的腿脚上。绑好后,她试图站起身子来,但是也就撑了短短的一瞬间,身子变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我这要怎么跑完三十圈!”她抓狂地喊道。
真是受够了!
抓狂了好一会儿,她不得已又站了起来。因为她不想在再这里过夜了,她受不了了。
试了好多次后,她终于能站起身子走两步了,便尝试着小步走,由走又变成了跑……
“嗳,看看下面!”士兵乙指着下面摔倒又爬起的姚灵茜,给士兵甲看。
士兵甲瞅了一眼说,“向来有不服管的人,但凡进了这个校场,准服服帖帖的出来,看来还真是不差!”
“我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士兵乙看着走两步就摔倒的人,无奈摇头,“他有那么弱吗?”
根本站不起来,这也太夸张了。
“若是真这么弱不禁风,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他是怎么留在这里的?”
士兵甲耸肩,表示不理解。
士兵乙看了同伴一眼,专心地盯着姚灵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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