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到了客栈,车夫刚一拉紧缰绳,家禾就飞快的冲了出去。
文二爷怕她摔倒,连忙跟紧,便自然将刁氏忘在脑后。
“嘎吱,嘎吱……”微微有些陈旧的木质楼梯发出暗哑的低鸣,家禾三步并两步一跃而上,直奔云氏的房间。
白芨正守在门口,一见是七姑娘,连忙擦干泪痕用力向着她招手。
“您可算是来了,快去看看太太吧。”白芨不由分说拉过家禾,屋内的沉香听到了动静也将房门打开。
“七姑娘!”沉香还红着眼眶,一见是家禾眸光登时一亮,忙侧身让她们进门。
“娘亲怎么样了?可有叫大夫?”家禾急匆匆的开口,目光却一直看向屋内。
“叫了,可就是担心您担心的不行,这回可好了!”沉香破涕为笑,冲着屋内喊道:“太太,是七姑娘回来了!”
倚靠在青花色大迎枕上的云氏听见她的声音,忙抬头看过去,果然入目处是家禾红扑扑的小脸儿,娇小的身子正缩在偌大的兔毛斗篷里,野葡萄似的双眸深处还隐约带着泪光。
“幺妹儿!”云氏顿时展颜,只是苍白的面色还微微带着憔悴之感。
家禾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雪球似的向着云氏滚了过去,沉香见状赶忙拦着。
“我的小祖宗,您好歹先换了这身衣裳,散散寒气。”
家禾立刻止了步,一边飞快的褪下外衣一边笑道:“这几日都没见到娘亲,阿禾可是想您想坏了!”
“啧啧,我们姑娘说的可真不错,咱们家就顶数这个幺妹儿嘴巴嘴甜,原来我还不信。现在可算是服了,太太这都多少天只叹气不见笑了,您一来比什么灵丹妙药还管用。”白芨接过家禾的衣裳。笑嘻嘻的说着,却不料话音刚落。文二爷的就大步走了进来。
见状,沉香同白芨连忙行礼,抬头时彼此交换了下神色。
“景仪,你可感觉好些了?”文二爷进了门,看到云氏苍白憔悴的容颜,心底也不由得一涩。
“都是我不好,害娘亲担心了。”家禾边说边扯着文二爷去暖炉旁烤火,云氏也赶紧叫人端热茶过来。一家三口有说有笑,温馨异常。
刚走到门口的刁氏看到这极为刺眼的一幕,立即勾起了她心中的隐痛。长长的指甲狠狠的掐入柔嫩的手心,留下泛着血丝的月牙状痕迹,而她此时此刻情绪亦是如此,仿佛是心中罪脆弱的部分被血淋淋的剖开,狰狞的裸露在外。
云氏这个贱|人一定是故意!故意演给她看,而这些……原本应该都是属于她的!
嫉妒的火焰在心底升腾,刁氏盛怒之下,竟反而冷静下来。她努力挤出亲切的笑容,提步向屋内走去。
家禾从炭火盆旁站起来,不着痕迹的挡在云氏同文二爷的面前。方才刁氏的表情动作都已落入她的眼底,现如今见她这么快的就调整好自己,家禾原本的担忧更甚。
“瞧我方才急的,完全给五婶婶您忘了。”家禾诚恳的道歉,顺便对着白芨使了个眼色,白芨心领神会,忙跑替刁氏解下外衣。
家禾虽然让她去招待,却并非真心有意留客,在她看来。只恨不得的刁氏立刻在她眼前消失。
刁氏何尝又不是这样想,她暗恼家禾的不识趣。若非今日有这个小丫头捣蛋,文二爷又怎么会如此疏忽自己。
她正想着。突然有小丫端了托盘进来的,上头放着一个盛着白花花热汤的珐琅彩瓷碗,伴随着那丫头越来越近的身影,浓郁的香气也渐渐钻入众人的鼻孔。
家禾用力抽了抽鼻子,抬眼之际捕捉到刁氏面部一闪而逝的惊喜。
见状,她顿时起了疑心,仔细看向那瓷碗中满载的东西,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那里面放着的,正是桂圆莲子粥。
“呵……”家禾忍不住冷笑一声到,趁那丫头不被,伸手就将上头放着的瓷碗夺了下来。
“七姑娘!”小丫头被吓了一大跳,想要出声制止,却还是晚了一步,原来家禾已经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幺妹儿慢着点,别呛着了。”云氏看着家禾笑了笑,一脸宠溺,同花容失色的婢女形成鲜明对比。
“这……这原本是应当给二太太的的……”小丫头怯生生的开口,局促不安的看向众人,却见云氏慈眉善目,只管笑道:“既然没了再做就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幺妹儿才回来,想吃什么赶紧告诉娘亲,我这就命人去买来!”
家禾听了哭笑不得,她本意不过是不想让云氏喝了这碗里的东西罢了,至于原因……
她正思忖着,姚嬷嬷领着紫草进了屋来,恰在此时,云氏正要吩咐下人去再做一碗桂圆莲子汤来。
姚嬷嬷毕竟是过来人,一听过这话连忙制止。
“嬷嬷这是怎么了?”云氏十分不解,还不等询问,便被姚嬷嬷抢白道:“桂圆性热,多食不易,尤其是太太您如今正是胎像不稳的时候。”
她这话一说完,云氏顿时大惊失色:“嬷嬷您确定,这些日子我也吃了好几回,可每次都未曾有不适之感。”
姚嬷嬷急得一跺脚,责备的看向沉香:“我临走前时怎么交代给你的,你又是怎么督促着的,竟然还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沉香见状也是又委屈又后怕,忙转身向着姚嬷嬷歉连连。
家禾看着他们的互动,又看着刁氏失望的面色,暗自庆幸自己眼明手快,但只一点……云氏说着汤已经喝了多时,那到底是谁,趁着姚嬷嬷不在,故意推荐容易小产的食材给母亲,所以今天她才会因为受到刺激,险些保不住胎儿。
文二爷听了他们的话,心中也是狐疑万千,按道理刁氏是过来人的,即便有什么不对,也应当先提出来便是,可是现如今……
他正想的入神,突然听到外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伴随着人们的议论声,愈发的清晰。
“你可瞧见方才楼底下那个小丫头了?”有客人啧啧叹了一声,立即有人附和道:“看到了看到了,呦喂,那丫头粉雕玉琢的小脸儿,真真跟那画上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可不是,听说是老文家的姑娘的。倒真如传言说的国色天香,只是不知但是不是她家姐妹皆是如此。”
之后的话题的就向着各个方向慢慢延伸开来,但家禾敏锐的察觉到,他们说的这个人,多半就是顶替了自己的甄瑾。
果不其然,她正准备下楼一探究竟,就突然被一个清脆的声线叫住,她抬头看时,只见来人正是玉琼,雌雄莫辩的脸被可以拉高的衣领遮住,漆黑如同点墨般的双眸正注视着自己的。
“文七姑娘,我们二少爷在下头等你。”他的声音虽不大,却足以在家禾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家禾做梦也没想到甄瑾会在迎岁结束之后立即来找自己,直将她杀个措手不及。
即便如此,她还是同文二爷与云氏打了声招呼,匆匆下楼。
还不等迈下最后个一个台阶,一身华服,面上妆容还未洗净的甄瑾就出现在她面前。此时此刻,他正紧锁着眉头,安静的立在一旁,仿佛周身有华光包裹,眸光深邃沉静,似乎根本不讲周遭的一切看在眼内。
直到家禾出现,他一直紧绷的表情才骤然舒展,站起身也向着家禾走来。
家禾见客栈内人多眼杂,忙对他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先出门,甄瑾虽然心中诧异,但仍旧照做,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来到的客栈外头,寻了一处僻静之所。
“你怎么来了?”终于,家禾按捺不住,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
甄瑾一改往日凶巴巴的摸样,傲娇的撅起嘴巴,斜睨了家禾一眼,理直气壮的开口道:“还不是因为早上你那么着急,我担心真的出什么意外,现在情况如何?你母亲身子还好吧?”
家禾听了这话有些惭愧的挠了挠头:“难为你还记挂着,现在已经无甚大碍了,只是还需好好调养一番。”
“那真是太好了!”甄瑾一听也替家禾开心,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人,又突然道:“你是不会要回去了?”
“什么?”家禾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神来一句,短时间内没有反应过来,甄瑾见状忙又补充道:“我知道你回宁元也是必然的,只是……只是……”
他连连念了几遍只是,却始终不能继续说下去,敛眸注视着地面,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犹如蝶翼。
“二少爷。”家禾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回去时一定的,只是在这之前,我还得去向老夫人同侧妃娘娘请罪。”
谁知,她这句话还未说完,就见到甄瑾颜色陡然一变,冷冷的嗤笑道:“不必了。”
家禾怔然,虽然疑惑他的态度,但还是重复道:“此事是我答应的,后面却又临阵脱逃,实属不义。”
然而就在这时,甄瑾却将她打断,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坦白道:“你落水一事,并非偶然,而是他们一手策划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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