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有叶握住电话,夜风有些凉,灌进了脖颈后的衣间里。风声细碎,过耳微冷。
里面的声音依旧在传来,犹如冬日夜里将融未融入大河的一泓雪水,沉寞,凄清,映着天上稀疏的几颗星宿。“我想见你,叶叶。”
傅有叶没有出声,眼睫垂落下,看见自己挽着礼袋里的今晚的礼服。衣服很平整,绸质的西服,刺绣的图案在袖口间,正如同无声精灵,安安静静地躺在袋盒里。
“我在黄浦路,你最喜欢吃的那家小龙虾那儿。”你跟我说你那是你最爱的小龙虾店,希望它十年之内、在你没有找到代替它的麻小店之前不能倒闭。你还记得吗?
段易鸿坐在路边的饭桌旁,四周是夜市大排档的摆桌,这本是车水马龙热闹熙攘的夜市街,却四周因为段易鸿包下来,安静如寂,几乎落叶纷扰的声音都一遍遍从耳边掠过。“你能来一下吗?求……你了。”
傅有叶心脏蓦砰了下,指尖在夜里降温的空气有些许冻到的青色,犹如夜里微卷的嫣红的细纤的昙花。傅有叶垂下了脸,那张雪白得犹如江边映着的水月般。被寂黑的夜色渐然笼罩住,“我今晚有事……”
“那我等你。”段易鸿坐在白色桌布旁的座位上,眼底如墨,流淌过恒汩的大河般。指尖被割破,短暂简单的包扎,在抚过那鲜红欲滴的一大束玫瑰。墨绿的叶子被艳血般的花瓣衬托得愈发翠苍。在漫长无声的黑夜里苦苦等待着属于它的主人的到来。
“不用等了,”傅有叶拒绝道,眉间淬玉般的冽寂,渐如刀锋般,半藏犹显的呈出,“我不会来的……”枝叶在树梢上稀疏,温度没有感觉地割着露出袖口的手背和长指。
“我等你,”段易鸿重复着,心海波澜冗沉,没有一丝一毫痕迹,波澜无惊的海面下是怎样一副光景只有主人才知道。“我等你,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眼睫里,似有颗璀然的珠子。我只想,只想见你一下啊。
傅有叶把手机关上,坐上了轿车。轿车上的司机问傅有叶,“傅先生,去哪儿?”后座夜色包裹的那个人一动不动,半张脸笼在暗黑的光线中,没有听到似的。
司机再重复了一遍,“傅先生,请问您要去哪儿?”后视镜的傅有叶把礼袋往旁边座位一掷,眼眉似墨,敛下了眼底平日绸艳的色彩,清淡如唇,启合道:“这城市哪儿景色好看,就去哪儿兜一圈。”
司机心底知道了傅有叶今晚是什么心情了,便一言不发地启动轿车,游驰在城市霓虹遍目的璀璨夜色间。
坐落在嘉宾席位,周围是当红发紫的艺人明星们。每个人正襟端坐,精巧妆容,盛装出席。坐落其中的陈润慎也是身姿提拔,姿态峻雅。
主持人在台上优雅得体地邀请颁奖司仪,上来念诵获奖的艺人名字。不时,闪光灯在眼前漫闪。台上巨幅的屏幕上,偶尔会出现自己台下的端坐着的画面。
即便是拍摄机器无数,闪光灯如雪白般,陈润慎找出了手机,在席位上再次拨打傅有叶的电话,电话依旧没有接通。
或许他来了。就在台下。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陈润慎这样安慰着自己。很快,还有十五分钟,司仪就要宣布今晚金百奖的最佳男主角。
陈润慎的获奖台词已经准备好,烂熟于心。他只想对那个人说,看向他,在台下捕捉到那一张雪白如缎的脸,脸上眉眼艳润,轻轻一笑,犹如夜间里盛放的一株清冷的百合。
阖上眼,眼底出现那个人,难得安静乖巧,笑容轻轻弯起,眼底犹如巫山下漫绕的云般。
只要,今晚就好。过了,就好。
从此那双漫黑如珠的眼里,映着江河日月的翦瞳里,只有他陈润慎一人的身影,一人的面容,一人的双目。
遍游了半个城市的司机发声探问道,“还逛吗?傅先生。”
依旧笼在黑影里的傅有叶,他没有看景色,眼里微敛,坐在后座靠窗边,场外偶尔的华灯和霓虹,点点如艳般流横过他那张脸。
蜷在后座柔软沙发间,身肢不知是因为衣着单薄,还是深夜降温而发冷。傅有叶开口了问个时间,“几点了。”
司机看了下时间,回答了。
傅有叶眼底浮动着台上的陈润慎,想象着他致言的颀长身姿。一身黑色西装,眼瞳如炬,面容似冠。
“回去吗?傅先生。”司机探问道。
“回去哪儿?”傅有叶也问。眼底漆黑,望不见边,氤着夜色。
司机想起今早出门时傅有叶提前嘱咐的今晚一个行程,“不是要去金百奖现场吗?丽宾大厦吗?”
傅有叶像是才想起的语调,面容依旧笼着,看不清表情。
司机等不得答复,又继续问道:“去吗,傅先生。”
依旧没有回答。轿车慢慢在夜色里游动,似没有方向的深海电鳗。庞大的身躯在夜色间融入一片,却又排斥地在白灯彩光的路上寂寞前行。
司仪交托给了颁奖嘉宾今晚影帝获奖的名单,颁奖嘉宾环视底下坐着的五位提名艺人,身后的巨大屏幕在播放着今年最为杰出的五部最佳男主角提名的电影片段。
摄影机更是分毫不差地捕捉着五位提名者在大奖揭示之前的面部表情变化。
颁奖嘉宾读出了那个名字:“第36届金百奖最佳男主角获奖者是——《烈日》的陈润慎。”
掌声如雷,不少人回身顾看那个席位上作出意外表情的陈润慎。不少身旁人向他恭喜祝贺道,陈润慎走出席位,娓娓上台。接过了金百奖影帝奖座,眼色在搜索着底下坐落的人们。那个熟悉的面容。
黄浦路,夜风萧瑟,似带刀锋刃上的凉厉。
段易鸿一人独坐在路边饭桌旁,再远极四周是他手下保镖们。
暗蓝似调料般泼洒上去,偌大发沉的天幕犹如俯低的身姿,被城市高耸的楼厦刺穿般,泄露了点墨似的银白的血液。
七八部面包车缓停在黄浦路,下来黑衣束装的持刀大汉,纷纷看准了独处一角的那个人,纷涌而上!
段易鸿周围的保镖如狼似虎地拦砍犹如放闸的洪水猛兽,各个不要命似地死盯着那个出众的目标,断胳膊洒脑浆,在所不辞。街道本是被包场而下的冷清,偶尔几辆车开驰而过,被这龙虎斗似的黑/道纷杀给吓懵,油门踩到尽躲祸去。
段易鸿静坐一隅,衣袂带水,就是不起身不动。身边杀得互砍得是鲜血肆意,泼洒而流。段易鸿面色如沉,眼底只是浮动着那个人的衣袂。漫至而上,那人羸弱的下巴,那张花瓣颜色淡泽的唇。
但是,没有人来。
段六想拉起坐落着的段易鸿起身逃,因为实在是寡不敌众,对方源源不断地砍杀,更是不要命发红了眼死盯目标段易鸿,甚至出现了枪声,双方的人应声倒下。但自己这方损失更重,已经致电要救援了,但对方逼近和趋死之态让人难以招架,只能肉搏护住。死命的手下护住围着段易鸿,不让他受一丝一毫的损伤。
段易鸿坐在席位上,不发一声。段六拽起他,“段哥,走啊!”段易鸿一掌推开身上还负了伤的段六,“滚开。”
段六踉跄几步站不稳,又回去想去拖段易鸿,段易鸿拔出枪来,直接枪抵住段六,“喊人过来,他妈我就不走。”段六不敢发声,转而拼杀对方,和让心腹致电急增救援来。
周遭全是血海躺尸,简直是杀红眼的狼狗般,对方训练有素,能跟自己段家人一对一的搏杀。更甚的是,对方像是刀斧相劈,后来换上了枪支,只为取段易鸿的命而来。
对方越发围住人群中耀眼的段易鸿,段易鸿站起身,手/枪直接扣板喷开,火声四闪,更有几发子弹射入了段易鸿这边,段易鸿身旁的人应声倒地。
段六看情形不对,拉扯着段易鸿让他找地方躲避。因为在街央中,诺大繁多的雪白饭桌被掀翻,鲜血一泼泼的,不少人往段易鸿这方向围攻过来,枪支弹药更是增援不断。
段易鸿推开段六,子弹打完,抽过段六手中的枪,站起来便开火。段六死命去护在他身前,喊心腹问救援吃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到。心腹说底下叛了,反水准备过来攻自己。
段六知道情况不妙,再不拉段易鸿走,今晚段家的龙头要葬身这里了!段六再也不顾抗命,命人带段易鸿突出重围逃!“段哥,你再不走,你别想活着见到那个人了!”
段家的人越来越少,倒下的愈发得多。段易鸿被几个心腹死死护着,却死命杀不出去。犹如是洪水般,越围越紧,枪弹甚至出现了狙|击|枪,一射一个准!
忽地,段六拉扯着中,段易鸿闷发一声,跪倒了下去!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