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太太的六十岁生辰终于如期而至,虽说是体恤灾民,节俭下来开铺施粥,但是富贵人家,也不在乎那点善心能值多少钱,何况,现在灾民们大多在城外聚居,城内治安大大好转,而六十岁是人生一甲子,确是马虎不得。古府的几个儿子也是出名的孝顺,老早忙活起来,这不,今天整个古府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门前车水马龙,宾客如流,这古家三兄弟经商贾、进江湖,入军府,结交的人士着实不少,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这样的热闹可是不多见了。
古老太太今天装扮的真跟老寿星似得,几个古府的夫人侍妾也都打扮的赏心悦目,从早上开始这磕头、拜寿的人就没停过,老太太的脸笑的都有些僵硬了,还在硬撑着,送来的寿礼已经多的堆满了一整间屋子,三兄弟也迎来送往,好不忙活。古府的大院子里,遮莫开了有上百桌,觥筹交错,流水的山珍海味当真是穷尽了人间美味,就连那些尝遍天南海北的游侠、富商也不断有惊喜诱惑着他们的味蕾。
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喜庆,似乎今天注定就是一个很完美的结局。可惜,太相信注定的事情,往往会有意外的结局,可不一定都是惊喜。
快到午时的时候,响起了连天价的爆竿,随着那震天的爆竹声,门外突然间来了几百号人冲开古府府卫的阻挡,一下子围住了这些惊慌失措的宾客。还没等惊慌的宾客们喊出声,为首那疤面人就扯开嗓子喊起来:“众位贵宾莫惊慌,我们并非匪徒,乃是这折冲军府逃亡的守卫。”说到这里,正在宴席上的折冲军府的王都尉跟周都尉、古山等人都是略感惊讶。唐朝后期折冲府卫士因负担过重而大量逃亡,折冲府编制名存实亡,为了补充兵员,现在折冲军府大多采取了招募的办法,是以晋阳府的军府守卫才牢牢的掌握在折冲军府的手中。
只听那人继续说道:“我们本来抱着是守家卫国的拳拳之心,谁知却被这折冲军府当做下人般使唤乃至羞辱,更可气的是他们竟然克扣我们的军饷,让我们连自己的父母妻儿都无法养活,所以,被逼无法,我等便趁外出公差便逃出军府。可是这些军府的都尉们,竟然还不放过我们,上报了朝廷,寻着我们的户籍抓我们的父母妻儿。既然不给我们活路了,我们也不想活了,大不了同归于尽,到阴间找阎王评评理去。”说完,四周的来人一起跟着呼喊起来。
说到此,大家明白了事情的缘由。虽然觉得军府克扣军饷,虐待守卫是不对,可是借着古老太太大寿来闹事却也让人气愤。王都尉盛气凌人的骂道:“你们这群逃兵,还敢妄言守家卫国,擅自逃窜不说,还盗走军备物资,拿不到你们,不找你们父母妻儿找谁。今日居然胆敢跑到这里闹事,你们是不想活了,还是想死的快点啊。”
为首那疤面人悻悻说道:“老子早就不想活了,可你们也甭想活好。”古家兄弟想动手先拿下为首那人,谁知那人到是机警,把刀架在靠的最近的一个宾客的脖子上说道:“再敢乱动,小心这些人的脑袋。”紧接着,这几百人每人用刀架着一个宾客,慢慢往后花园走去。此时,其余的宾客们已经都已散去,府卫们紧紧的跟着这些人,不久都尉府的守卫们也在外面围了一圈把后花园围的是水泄不通。
此时被围在后花园中的这群逃兵,把这些宾客聚在一起,嚷嚷着要酒要肉,要不就斩杀一人。来的宾客大多是权贵之人,自是不能出半点差池。因此,古府虽然愤愤,却也暂时想不出法子,只能先尽量满足他们。
就在这些逃兵大快朵颐的时候,一个逃兵兄弟凑到为首那人的耳朵边上说道:“大哥,有兄弟在那边小屋子里面转动石桌子的时候,发现一个洞口,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疤面人惊讶道:“发现密室了,快带我去看看。”果然,来到后花园的小屋中,看到石桌地下有个黑黝黝的洞口。疤面人警惕的打量着这个洞口,对身边的几人说道,跟外面的人要几个火把,带着火把下去看看。古家兄弟看到他们进了小屋并且出来要火把,不禁震惊的对望了一眼,却也疑惑,怎么会被这些人轻易发现。
点起火把,疤面人命令几个兄弟先下去悄悄。那几个人手持火把,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很快就听到里面发生打斗,随后是几声惨叫,接着有个人影窜了上来,奔出小屋。正是之前秦朝云看到的那个身影,不过现在郎朗乾坤下,看的清楚,此人身材不高,却精壮干练,约莫四十来岁,留着八字须。只见他此时正跟那些逃兵打斗着,虽然他武功甚高,但是怎奈对方人多,况且手中有宾客做要挟,围在外面的府兵跟守卫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去增援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伤了几个逃兵后,那人见再缠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身子一拔高,越过众人没了踪影。
疤面人见那人走了,就亲自点起火把,带着几个人下去了。在里面转悠了一大圈,除了几个锁着的囚房,没有发现任何东西。那几个囚房锁着门,但是用火把照了照里面除了最里面一个囚房里面有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外,此外别无一物。疤面人甚是失望,本以为发现了古府的藏宝库呢。此时旁边一个年轻的逃兵说道:“不如把这些人都赶到下面,就算是他们想救这些人也没那么容易,你看这地牢一人把守,就很难攻进来。”那疤面人一想很对,就吆喝着把这些人都赶到了地牢中,并命令包括那个年轻人在内的几人在地牢中看着他们。疤面人则到上面跟军府的人讨价还价去了。
地牢中的年轻人正是隋白山,而这一帮子人,却是离晋阳城有二百里地的二龙山的土匪,他们其实就像他们之前说的,确实曾是折冲军府的守卫,只因不堪守卫之苦,又正值押韵军饷物资,便一合计杀了领头的参将,携带着军饷物资到了二龙山上为匪。本来折冲府也派守卫去剿过几次,怎奈那二龙山极是陡峭,易守难攻,而折冲军府又人手不足,现在正值兵荒马乱的时候,朝廷自身都难保,哪会有心思再派兵剿匪,是以这帮子人一直乐得逍遥。这次趁古老太太生日宴会闹事,正是秦朝云跟隋白山谋划的一部分。由隋白山假意进入了二龙山,在配合秦朝云设计好的计策,撺掇这群人趁老太太生日来古府要挟钱财,同时宴会上有的是宾客,非富即贵,要挟上百十人,量那军府也不敢轻易动手,全身而退不成问题,这群人未来几年的开销就都着落在这群人身上了。所以,地面上的讨价还价,乃至对骂,恐吓,伤人示威异常激烈。
地牢中,隋白山对那几个看守的弟兄说道:“甚是无聊,看那边还关着一个人,应该对古府很重要,不如我们把他弄出来,说不定还能帮将军多要点银子。”其中一个逃兵懒洋洋的说道:“要打开门,你自己去开,别让我们费那劳什子的功夫。”其他几人也是讥笑连连。隋白山就拿出红刃到了最里面那个囚房对着麒麟锁,砍了起来。一声声金戈铁鸣的声音激荡在地牢,直惊的那些抱头蹲在地上的宾客一惊一乍的,那几个同来的逃兵,看到宾客们的反应,倒是觉得有趣,也乐意看这些平常吆三喝四的权贵,担惊害怕的样子,不禁哈哈的笑着。
约莫砍了有两个时辰了,中间休息了几次,那几个逃兵也看着好玩,帮忙砍了一会儿。隋白山拿火把照了照看到还差一点了,但是红刃却插不进去了,幸好自己带了极细的锉刀,就这样又磨了个把时辰,才总算磨断了麒麟锁。好一把麒麟锁,即使是砍断了,也还牢牢连在门框上,隋白山又花了几刻时间才把麒麟锁拆下来。打开门的一刹那,隋白山有些激动,真想扑上去喊一声,吴大哥,可是,他知道还不能,一切还需要按计划来。
隋白山心脏跳的飞快,拿过火把照了照那人,看到那人脸上不但胡须头发乱糟糟,脸面极其浮肿,还伤痕累累,只能隐约看出吴大哥之前的影子。身体也是柔弱无骨般孱弱,到处是瘀伤、鞭印、刀印。虽然比之正常人身形不算消瘦,但是隋白山知道,之前的吴大哥是何等的壮硕,如今这般已经是极其消瘦了。看到这里,隋白山心疼的喃喃道:“吴大哥,你好好养伤,我会替你十倍还给他们的。”此时,那几个逃兵也已经进来了,其中一个看了看后说:“快死的人了,你没看到出气多,进气少吗。估计没啥用,许是被这家子人给忘了,咱们到地牢口透透气去,闷都快闷死了。”说完和那几个人讪讪的一起出去了。
隋白山趁那几个逃兵聚在地牢口的功夫,快速奔到其中一个宾客的身边。这个宾客就是隋白山架着刀要挟进地牢的,此人是晋阳府校尉王涛的岳父,仗着自己的女婿甚是招摇,欺男霸女的,不知天高地厚,可是此人外形跟吴青林甚是相像,于是早在他还没有进入古老太的生日宴席的时候,已经被隋白山盯上了。隋白山一指点在这个宾客的昏睡穴,把他扛进囚房中,其他宾客见到吓得都低头不敢吱声,生怕也被扛到里面。隋白山用最快的速度给两人换好了衣服,把吴青林扛出来,再把囚房关死,又把麒麟锁重新装上。这麒麟锁甚是奇异,虽然被砍断了,但装好后,从外面看就如完好无缺般,不仔细查看,很难看出主轴已断。
做完这一切,隋白山才安抚了一下紧张情绪,过了不久,那几个到洞口透气的逃兵回来。隋白山指着吴青林,恶狠狠的对着那几个逃兵说道:“这个人不听话,被我踹了几脚,妈的,老家伙不经踹,已经晕过去了。”那几个逃兵中的一个说道:“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脾气的,不过这些人也真******该踹。整天作威作福的,今天也轮到我们出出气了。”其他几个人也是七嘴八舌的说着脏话,这群宾客更是吓的哆哆嗦嗦的,大气不敢喘,至于刚才那把人扛进去又扛出来的,只要不是扛自己就好,谁敢多说一句。
就在里面已经悄悄地把人给换出来的时候,外面也是在交涉的步步为营。古山他们自是老江湖,先稳住疤面人后,便急调弓箭手藏身于花丛之中。虽然把宾客藏身于地牢,使得不容易掌控解救宾客,但是却也有好处,就是保护了宾客不受弩箭的伤害。况且,地牢口狭窄,只要有一高手,守住地牢口,就能护住全部的宾客。很快就听到外面惨叫声连连,飞箭如矢,疤面人也在乱箭中被射成了刺猬。有几人躲进小屋躲避,可是古山他们趁着飞箭掩护,冲进小屋中,跟那几个交上了手,那几个人自然不是敌手,很快被打倒在地,他们急忙冲进地牢查看情况,看到还有几人架着刀,要挟着几个宾客。古山他们轻笑一声手一扬,几枚透骨钉就激射而出,报销了这几人。
古家兄弟赶紧走到地牢的囚房外,从外面看到麒麟锁完好如初,从门洞中递进火把查看,人也还在,才算放了心。不过这下子,古家地牢算是人尽皆知了,往后这边也无法在秘密关押人了。这场劫持宾客,虽然是给古家带来了的不小的麻烦,但是解救人质还算顺利。只有十几人受了轻伤,走路不便,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地牢。
晋阳城外,烈烈站风正狂,一辆马车正策马往南赶路,后面一匹快马跟随,马上正是隋白山,自从假装宾客从古家坦然逃出后,隋白山便按约好的计划,护卫着马车中的吴青林往南方向赶去。思付着秦朝云的计划堪称天衣无缝,隋白山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但是想起秦朝云还在古府中,不禁又担心起来。也只有这样才能不引起怀疑,更稳妥的将吴青林安全送出。好在,过了今晚,秦朝云就自行离去,到时候,即使是古家发现也已经晚了。
但是一丝忧虑还是让隋白山不安,地牢如此容易就被发现,难道古家就不会怀疑是有内部的人在作祟吗,而论最应该怀疑的无疑是这个刚进古府不久来路不明的少夫人了。想到这里,隋白山的心不禁又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