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男意气风发地朝方德威一拱手,叫声得罪了,探手就直取对方前胸。方德威似乎对他的实力有所顾忌,并没有采取刚才对付萧血裔的方式硬拼,而是抽身后退,试图将猛男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外。不过饶是方德威沙场宿将、雄健彪悍,以龙老大的天纵英姿,十招之内已是尽落下风。萧血裔在一旁观看,回头朝我们慨然叹道,“我从军十载,以龙兄弟之武勇,可谓当世无匹,只能从古人中求之!”
“此人风骨不凡,我观其声貌,必有奇志,怕将来不易受制,恐为天下之患!”同时有一个声音细小于无地传入我的耳里,似乎是两个人在窃窃私语,我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异常,只有白袍司马和世子秦歌处的最近,且远离众人。难道是我的听觉出了问题,或是敏锐的直觉捕捉到了什么?
此时,石头已将被揍成一堆病肉的巨猿拖了过来,立刻有士兵上前将其紧紧捆拿住,而其余刺客在萧血裔指挥京口镇军以及阿欢的协助下,已经大致摆平。只不过处于劣势的方德威已经在地上拾起了一柄长刀,面对徒手的猛男,居然展开了反攻。长刀带着迅雷之势,一刀疾过一刀,一直处于防守的方德威终于恢复了昔日两军阵前飞骑剁敌的骁勇。
一时不太适应的龙老大,接连后退,加上对手决非普通高手,又是拼死反攻,形势立刻变的险象环生。
就在众人为他担心的时候,吉人自有天象的话适时的应验了。“老大,接兵器,”小花子丢过去一柄兵器————“圣德太子的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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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个见过该兵器的人几乎要喊了出来。原来由于我们走的突然,在旅店里留守的几个侍卫因为久等我们不见归来,就到京口来寻找,为保险起见,把这件神兵也带了出来。这会儿刚刚找到这里,没想到关键时刻起了作用。
刚得神兵在手,方德威长刀已经及颈。猛男强行错身,用圣德神兵将其架在一侧,“砰”然一声,金戈交错,溅起一注森然妖异的蓝色火星,锋刃沿着戟柄连续飞剁,夜色中如焰火般眩目刺人。
“起!”一连串的强攻无效,德威已是气馁,而猛男怒喝,双臂发力,猛士舞鼎般将方德威连人带刀甩飞出去,接着就势双手执长戟拔地而起,一跃三丈,身如黑夜巨灵,竟将头顶明月遮去。
场中众人一时惊愕,方德威犹负悍强据,双手握刀想要架住这鬼神般的一式!
“哧”的一声,如快刀切豆腐般削去了长刀的前半部分,又软软地切开了方德威右肩和胸膛直至腹部。未想这看似鬼神般的一击,结果是这么无声无息,效果却又如此骇人目睹。猛男自己也许都没有想到这一式的威力如此怪异和凶猛,怔怔地立在当场。满场都静了下来,只有黑暗中血沿着月牙锋刃,一汪一汪地滴答在地面,弧形的月牙刃,在夜色里宛如一张有着古怪笑意的魔神的面孔,嘴角滴漏着鲜血。这具曾舔舐过无数魔族鲜血的凶器,在干涸了一千年后今日重新尝到了血腥,而且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类的鲜血,因此气息格外显得嚣张和跋扈,它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睥睨着场中的众人,挑衅地笑着。
我突然感到从心底泛起极度的恶心和晕眩,那张滴血的嘴角释放出了无数魔族的怨魂,那些曾死在这具凶器下面的强悍的魔族,此刻似乎全部舒醒,他们的魔息吞噬着在场众人的神智,试图要弥补这一千年来的怨气。当然这些气息人类是感觉不到的,只有生为魔族的我能深深地感触到,而石头似乎也感应到了,居然畏惧似地向后退了几步,试图挣脱它的影响范围,离它远一点。
就在大家失神的时候,方德威嘶声道,“足下何人,德威败不足惜,但求死而无憾!”话音刚落,嘴角立刻流出了鲜血。
龙老大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能发声,头皮发怵,强声回答道“在下龙城壁,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方德威口腔中边喷血边嘶声笑道,“想不到我方德威自小提一剑离乡,三十年间履锋冒刃出死入生,今日会死于无名小辈!”
“好!——好!——好!”方德威喷血长笑三声,“生不能尽忠,死亦要全节,今日就以我方德威一死令你成名!”
看见龙猛男还在楞楞的发呆,方德威怒笑道,“小子,!还不送我上路!”
眼见对方也活不了啦,龙猛男咬牙也怒视方德威,沉声道,“好,你保重了!”,别过头去,反手挥戟,方家遗臣,昔日京口镇将,东南死士方德威的一颗眉骨峥嵘的头颅飞落尘埃,满腔热血摧落了楼下的一树桃花。
半响,满场的人都为刚才的一幕震惊,既感慨德威的义烈,也惊叹于龙猛男的神勇。而猛男则收戟不言不语,来到世子和柳倚天的面前道,“请世子见谅刚才龙某的自作主张,如今方德威已殁,余下要查清刺客的来历恐怕要多费些功夫。”
“哪里的话,龙贤弟手刃顽凶,大功一件,我怎么会见怪呢?这方德威刺伤我父王,论罪也是不能活的,只是他也可谓是义士,为抱主仇,隐忍八年,今日虽败但尸骸也不能暴露荒野,要好好收殓。至于刺客的来历,不是还捉有其他的刺客吗?等会交给萧将军审问即可,定可水落石出。”世子秦歌显然颇具雅量,同时让司马柳倚天指示军将们赶紧将现场收殓。
“有情况!”萧血裔突然将耳朵贴在街面上,细心听了片刻,然后立起报道,“东南方向有军队过来,估计有千余之多,不知是敌是友,世子你看是否需要撤离此处,暂且躲避一下,由末将率队上前查个清楚?”
“不必了,”世子秦歌淡然笑道,“萧将军现在只需派人将这些刺客迅速审问清楚,今晚还有要事要做。”萧血裔得令退下,就地命人将刺客们带入酒楼审讯。而我们则留在外面等待世子所说的要事。
经过今晚的一系列突变,对这些人类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了解。方德威能隐忍八年,为何要选在今日此地刺杀淮南王,难道就仅仅是为抱主仇这么简单?大胆的猜测,京口虽属广陵都督辖下,但却是士族控制的范围,有一定的士族基础,虽然兵力不多,但要说是萧家的地盘也说的过去。可是以今天在场萧家人的表现来看,又不像参与预谋的样子,至少我的直觉没有感觉出来,而且一旦出事,东都立刻就可以定萧家的罪,太明显了,不太可能。从京口的地理位置来看,南是广陵都督治下,是淮南王的地盘,过江后,往北则是扬州都督府的境内,归扬州大都督燕航天管辖。再从淮南王此次北上的目的来看,率五千精锐进京,明则是给光明帝祝寿,实质上是参与帝位的角逐。以淮南王这些年在东南的经营,既拉拢了东南士族,在东都的风评也不错,而且坐拥平安朝基业所在,手里又握有重兵,因此在光明帝心目中的分量不可谓不重,如果真要在皇子们中挑一个作继承人的话,在经历了一系列的纷争后,从求稳起见,淮南王义孝绝对是种子选手。所以,有人不愿淮南王进京,从而在路上行刺,成功那是最好,如若不成,怪罪到东南士族身上,既削减了淮南王的势力,同时也在淮南王和士族之间制造了裂痕,以后再出现东南叛乱,东都就可以借此打压淮南王,甚至定他治理不力,削爵拿办都有可能。我在心中分析了一下,看来这种可能性要大一些,而此次刺杀究竟是东都的那股势力做的呢?是肃王超或是燕王义范,还是两者都参与了呢?复杂烦琐的分析,却让我在心中偶然想得一句诗,“乱世闲来一局棋”,我突然觉得人类世界的纷争充满了解题的乐趣。
而淮南王世子秦歌,风尘出外,其少年时就享有的盛名其实更多的是在文采聪慧方面,也许他更适合做一个风流倜傥的才子。如果论争夺帝位,从和我的接触以及刚才在突发情形时的反应来看,他并不具备驾驭全局的能力,虽有忧天下之志,而勇毅权略不足,不过,抚慰众人,识人用人于微贱,温雅有器量,则是其长处。在太平盛世也许不失为一位明君,而在如今的乱世角逐中,即便有幸等上大位,能否控御住朝中权臣和外镇强藩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至于白袍司马柳倚天,虽然外表风仪秀整,美于谈论,但从今晚的表现来看,这又是一个很懂得韬光养晦的人,处事不惊,如果今晚我无意中听见的那句对猛男的评论是出自于他对世子说的,那么他还有识人之鉴,仅此一点就已远超同辈。也许这是将来不能忽视的一个人物!所谓江山无限好,百舸争流,吾与同辈诸君共夺之!(哈哈,不好意思,这里化用了毛主席的话,有竞争才有前进的动力!)
龙城壁独自拄戟兀坐在街角,繁星落满激战后散乱的头发,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事件中,巨大的身影夜色中显得格外落寞。
也许此时让他独自静一静有好处。而小花子虽身在我们这边,心却在他那里,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过去打扰他。对于猛男此时不同平常的表现,我其实也很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对这个将来最危险的朋友,我有时几乎都忘了这个事实。可是时间不会忘记,它最终会按安排好了的情节,如期把我们推至对立的舞台。
“人生居天地间,忽如飞鸟栖枯枝。”,面对命运,有时连我都觉得有一丝把握不住的恐慌感、软弱感,一种无可奈何地被类似庞然大物般的未知牵着鼻子走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