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公公乃是圣上所遣,昨日相招,正欲为圣上取北海!”我决定还是如实相告。毕竟未来我们很可能在一条船上。
“北海?”柳倚天吃了一惊,手中摇着的绿玉折扇差点跌落在地。
“不错,立储本圣上家事,北海王叔作为废太子,内不修身自律,却外引幽州为恃,正犯了此时的大忌!”接着我将昨日之事大致向他讲述了一遍,既表明不将他当外人,也表明与淮南王府的合作诚意,毕竟这可是极机密的大事,倘若在事情未成之前便泄露出去那可是不赦之罪!
“恩,东都已有传闻,今夏幽州借牧马为名,引军北上,招抚辽东诸部。呼延、铁勒、贺拔等部皆已相继内附,再加上李垂天久镇幽燕,且蓟州、襄南、檀州、魏州等东北诸州将领一向出自幽州,以幽燕豪杰之士,兼以其戎马之饶,跃马江湖,则天下事未可量啊!”柳倚天轻摇折扇,又恢复了平静,语气沉重,“而北海王欲借重幽州争夺大位,恐怕是与虎谋皮!”
“有此老贼,圣上何不早日大举扫灭,让天下为安!”猛男总是能言人所不敢言!
幽州本是北燕旧地,自古与异族相邻,争战千年,民风素来强悍,其幽州铁骑名播天下,当年即便是武功赫赫的光明帝,也未亲临幽燕。而是采取以李垂天为首的燕人制燕,事后也用燕人治燕的模式。也正因此,除却光明九年的令狐元忠之乱,燕地的名门豪族都较完整的保留下来,且平安朝驻扎在幽州的军队主力也多是李垂天从北燕继承下来的,将领多是北燕旧族世袭出身,本土观念极强,外人很难插的进去。所以即便是当年圣上颁布了天下豪族强制迁徙令,幽州也是唯一的例外!且从光明二十一年以来,因为东北异族的骚扰,幽州和安东都护府是平安朝唯一两个始终处于常年作战状态的军镇,因此不单军队的数量最多,而且其战斗力与士气都是其他地方所不能相比的。
一直以来为了东北边境的稳定,光明帝对幽州采取了默许的态度,后来又由于几次内部的叛乱,皇室力量因内耗而衰弱,更让他腾不手和精力来,如今在自己最后的日子,看来是要为百年之后皇权的稳定开始着手考虑了,最近几年极力扶持扬州燕君侯也是出于这么一种策略,以扬州制衡幽州,而绝非市井之间所传闻的那样。所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龙兄弟豪气干云,这次武科倘若夺魁,必会成为国家栋梁!”这位儒雅的白衫司马原来也擅长恭维,不过猛男是最吃这一套的,我很了解。
“如今北海王驻扎在潜龙谷外二十里处的长水,领兵的是幽州大都督府骑军左都尉沈元景。而元景是幽州宿将,累立战功,为人又一向勇毅沉稳。现在殿下既没有圣上手谕,又不能调动一兵一卒,这件事很棘手啊!”柳倚天轻轻叹道,想必他也看出了我的想法,既然我把这事告诉了他,他便不能袖手旁观。但是,一则光明帝指定了让我来做这件事,淮南王府就不便直接参与,二则此事无论成败也都不能在将来落下淮南王府参与的口实,尤其在这个事关立储的敏感时候。因此他也认为单以我现在的实力去独立完成还是有些困难。
“司马大人过虑了,此事虽然不便麻烦世子殿下帮忙,但是却正欲借助司马大人的运筹帷幄方能万无一失,”慕容接过话说道,并以眼睛示意我,我当然是以无比肯定的眼神表示赞同。其实在以大舅子提供的详细资料为前提下,昨夜我已经和她商量了大致的计划,但是要想确保成功还真的要麻烦淮南王府。
“哎呀,临川王妃真是太抬举柳某了,”即便是优雅倜傥如柳倚天,也难以抵挡我家慕容的一句恭维。我们夫唱妇随,这个年轻司马岂能不投降。何况如果除去北海王,打击李垂天,对广陵府是百利无一害!这便是我们看准的关键,当然适当的恭维还是必须的。
当我们最后坐下来详细谋划时,闲不住的猛男自然嫌闷,因为一早慕容就让阿欢出了门,所以他只有约了石头去逛东都,看来又是一天,至于这次是否还有什么奇遇,我却是不能陪他了。
中午时,世子回府,当柳倚天向他汇报了情况后,他喟然叹道,“北海王叔这次是真的走了一条没有回头的路,本来当年谋刺圣上,就已经是死罪,后来太子位被废,但只要从此不问是非,倒也能免于祸患,可是这次!”世子没有说下去,但我却能感觉到他内心中的惶恐,天威的莫测,即便是生为皇子王孙也要时刻虑及自保。
说完后,世子淡然一笑,以不无忧伤的眼眶面对我和他的司马,我突然觉得此人真是不应该生在帝王家。
“世子殿下,燕王府一行可有收获?”这气氛我看柳倚天似乎也有点不方便开口,就岔开话题道。
“没什么,不过是饮茶兼酬唱,再就是在朝中找了一些有地位身份的人来说证明他的清白,”世子显然对今早的燕王府一行,没什么好印象,“而门下侍郎龙慕花大人也没有出席”,语气似乎懊恼的很。
毕竟虽身为朝臣,但在天下人眼中,尤其在素重门第与名士风度的平安朝士大夫眼中,西京五原龙门的龙慕花自然是第一流之中的翘楚。来到东都,既然朝会上不方便,只有寄希望于下来后的私下拜会,况且我前晚也为世子着重强调了龙门的重要性。
“龙侍郎虽然身在门下,但以其龙门的一向作风,自然是和燕王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柳倚天解释道。
世子颔首问道:“贤弟打算何时前往长水以覆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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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大寿是九月十八,今日是八月初九,暂定为三日后起程”我答道。
“是吗?”世子似是在自言自语,继而心有所思地吟道:“九月秋风起时,吾身将如灞陵江芦间点点灯火,随之消逝而去了吧”。
我与柳倚天相顾愕然,这最后一句竟是昔日北朝名将贺兰明月临刑前的辞世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