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的残阳映红了半边天空。晚饭设在临水的迎客亭,沿路走去,大片红色木槿竞相开放,就像铺呈的花海,直延伸到亭下,衬着残阳,入目都是妖冶的红色。
王家经营的就是花卉,各种稀罕花都有,每年举办牡丹大会,遍邀天下富豪参加,顺便把花王拍卖出去。
参加过的人都啧啧称奇,王家的牡丹每朵都是姿态各异,色泽鲜丽,特别是花王,姿态妩媚,宛如曼妙少女,慵懒而卧,迎风而立时,还有一股别样的香气,叫人沉醉。
自然牡丹王的价格也是天价,一盆花抵得上一户大户一年的收入。
我向津津有味对我们介绍王家的丫鬟提问:“牡丹王这么贵,有人买吗?”
小丫鬟眼睛瞪圆:“当然有,牡丹王不仅花开得好,花期也长,能开上个两三个月,所有参加大会的商户,都以买到牡丹王为荣。”
我不禁感叹,丫鬟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职业。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宫闱之内,都缺不了她们的影子,她们平时伺候主子,私下里交换交换八卦,那些听来的话,最后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可给我省了不少功夫。
可惜了,今年的牡丹大会两月前已经开过了,不然买盆回去送给瑶姬也好。
我的手被木烨拉了下,抬头看见迎面走来王华和商明。
我反射性扯出一个笑,退后一步,木烨已经上前温声寒暄。
我在后头漫不经心,这种事历来都交给木烨,他早已应酬得如鱼得水,半点不用我操心。
四人并作一路,很快到达迎客亭。
迎客亭里早有人在了,一位是中年美妇,还有一位病弱的少女。我皱了下眉,这个少女应该就是王府的大小姐王宁了,看着文文静静的乖乖模样,脸色却苍白得不正常,周身死气环绕,乍看之下还以为是鬼族的。但显然人家还没有病到要死掉的地步,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死气?
我疑惑,下意识看向木烨。
他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和众人一一招呼,然后落座。
我也收回目光,跟着木烨落座。
那位中年美妇是王华的母亲,王家的当家夫人。
想起昨日丫鬟提起自家夫人时的一脸敬重。
这位王夫人是位奇女子。早年间家乡遭了灾祸,孤身一人流落异乡,被外出做生意的王老爷带了回来,那时王老爷还是王少爷,家里头还有老太爷和老夫人。
二老自然是不满王夫人的,来路不明不说,连身子是否清白都不晓得。
一个女人无依无靠,流落异乡,拿什么活?
许多男人都是双标,对待不是妻子的女人,最好随便随便,再随便,能哄上床是最好的,一旦要做妻子,那就要讨一个身家清白的女子。儿媳也一样。
这桩婚事头一个反对的就是老太爷,他老人家万花丛中过,对那些女子的手段太晓得了,教育儿子:“我与你娘从小就把你管得太紧,以至于有女人稍微给你点好,你就找不着北了。你若真的放不下她,就纳来做妾。娶她,你以后必定会后悔。”
王老爷却是铁了心非她不娶。
不久,王夫人怀了孕。
王家三代单传,子嗣艰难,老太爷一生热衷于纳妾事业,侍妾涵盖各行各业专业人士,比如舞女、戏子、妓女,卖艺不卖身的,卖身不卖艺的,或者身艺兼卖的都有,愣是没一个人生下孩子,王老爷也是发妻年近四十才生下来的。
二老虽然还是不喜王夫人,但看在她能生的份上,勉强接受。
好景不长,王老爷在王夫人怀着第二胎时暴毙,两位老人家也先后去了。
偌大一个王府,只剩了王夫人与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我的第一反应是,王夫人嫁得太值了,正好正大光明霸占家产,还能趁着青春再去找个夫君。
反应完了后,觉得心虚,偷偷瞄瞄木烨,只见他一脸似笑非笑看着我:“霸占家产?再去找个?”
我讪讪道:“你听错了,你听错了……”
他一把将我拉得坐到他身上:“我听错了?”
我不看他的眼睛,眼神直往下瞟,看见他薄薄的唇,都说唇薄的人薄情,我却觉得他薄情点也好,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要这么多情做什么?
他的唇微微勾起,我恶从胆边生,反手抱住他就亲了下去。
亲完虚着的心立刻实了:“你是我的,你的东西也是我的,我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好霸占的?”
王夫人当然没有霸占家产,再去寻找第二春,不然如今王府就不该叫王府,该叫丁府、陈府、李府之类乱七八糟的府了。当然也有可能再找一个姓王的,继续叫王府。
王夫人没有改嫁,兢兢业业守着家业,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一守就是二十年,确是一个能让人敬重的女子。
我回过神,亭外水面的卧莲碧叶也被夕阳染成了金红,在波光里荡漾。
广平广清两位道姑到了,众人分了主次坐下吃饭。
饭桌个是交流感情的好地方,感情深浅都在酒杯里头,众人卯足了劲培养感情,我百无聊赖,夹了个肉丸吃。
还没开始咬,门房带着一个人大步流星过来,我定睛一看,顿时不无聊了,正是昨夜接风宴上见过的张捕头,听说往几届的干尸案都是他负责的。
张捕头隔着老远就朝席中众人一拱手:“打搅各位,实在情非得已。”又向王华拱拱手,看了眼王宁:“王华兄,可否让府上女眷暂避,免得冲撞到她们。”
看来王宁身子弱是远近闻名了,张捕头连说说都怕吓到她,要请她回避。
王宁一走,张捕头立即道:“打搅各位了,干尸又出现了,少不得请诸位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