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北安将手按在了腰上的佩剑上,暗自提防着。
圣上微倾斜身子,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神情很是志得意满:“看来陆将军不在房里啊,将军深受重伤怕是不能远行吧?“
方远神经紧绷,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嵌入皮肉都未感到疼痛,强颜欢笑道:“在下也不知将军去哪了,可能是出去透透气了吧。”
圣上全然不信,咄咄逼人:“朕略有所闻,陆将军或许早已踪迹全无。”他顿了一顿道,意味深长地说道:“还是陆将军已经遭遇不虞了?”
左右权贵和亲卫不由惊呼,陆礼征已经死了?这还真是......意料不到了。人群里不少人内心除了惊讶还或多或少有些蠢蠢欲动,以及开始盯上陆礼征手里的大蛋糕。毕竟,今天说是来看望的人,哪有多少是什么亲朋,心里都带着那么一两分不能言明的心思。而今天这个消息更是令人多少有些惊喜到不敢置信啊……
真是愚钝!方远心里除了深深的愤怒却还有着无力的悲哀。成群结队的牛羊迫不及待地向受伤的猛兽露出门齿威吓,这样本是极度嘲讽的场面,却要将虎狼逼入绝境。
皇帝难以掩饰的翘起嘴角,心底有着难以言喻的满足,自他登基以来,陆礼征就是心中一根扎入心脏的刺,时时悬在头上的利剑。这次行动影卫无人归还,但他本以为将陆礼征也受了重伤,今日来就是想接着他病的由头将他的兵权瓜分,顺便控制兵部,否则哪里会来这么多军方的人?而现在陆礼征的不见,无论是失踪还是死亡,都是他将陆礼征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机会!
北安忍不住顶撞道:“陛下万万不可如此诅咒将军!”
“那也得有人知晓我是陛下!”
“陛下,军队是一国之本,臣冒天下之大不韪请求您莫动摇军心。”方远突然道,今日这事怕是纸包不住火了,只是几天三爷就会回来了,却要么被皇帝以欺君瞒上的名义治罪,要么承认三爷身死……
“那既然将军行踪不知,不如暂且由军师代缴虎符,由朕保管?”圣上看似相当宽容地说道,看到方远沉默不语,伸手替他拂去肩膀上莫须有的灰尘,淡淡地道:“若是将军身死,我定厚葬他。”
他是君,方远没有证据也不能揭露他的暗杀,若是他大咧咧地敢于指责君上,那就是给整个陆家军带来杀身之祸,除非你造反,否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不是估计着陆礼征战功累累,杀死功臣定会丧失民心,皇上也不会如此四次三番地选择暗杀了。
方远张了几次口,眼神里全是挣扎,终是缓缓叹气,按捺心中不忿,抬步要往言令堂正厅走去,毕竟陆家军兄弟的性命比虎符更重要…….
“我倒不知道这个小院子可以装的下那么多贵客?”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方远蓦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看到那个英气挺拔的身影,眼里竟是都快要泛起泪花了,情深义重万分思念地呼唤了一声:“三爷!”
结果是,陆三爷默默被恶心到了。
陆礼征抬步上前,向圣上微微屈身:“陛下,微臣此次腿伤难忍”抬起眼,眼里全是挑衅“怕是只能这般行礼了。”
圣上紧绷着脸,语气可谓不善,却硬是装作可亲:“辛苦将军了,朕来探望将军却不知将军去了何处?”
陆礼征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微臣腿痛难忍,清早就去寻医师了问诊,这不,神医还派药徒来送微臣回来。”
在他身后也默默躺枪的林团圆尴尬地对着一群金光闪闪的大佬们行了个礼,一脸尴尬地微笑。在看到陆礼征瞟过来的眼神后拼命点头,满脸写着“我是证人”四个大字。
圣上不愿煮熟的鸭子飞了:“将军既然腿伤难忍,怕是暂时处理不了军务,不如由朕暂时保管虎符吧?”
陆礼征眨了眨眼:“多谢陛下关心,幸好医师医术相当高明,且他药徒有一手祖传正骨之术,不过三五天微臣就能带兵了,不负陛下期望。”
团圆一脸茫然,不,他说的不是我。我不是,我没有,我不会正骨之术,更加不知道什么祖传。
圣上气急,喉间仿佛哽了一口血,嘴里一股腥甜,狠狠地瞪了陆礼征一眼:“既然将军无大碍,朕就先回宫了。”说罢,恨恨的一甩衣袖,夺门而出。
陆礼征恭敬地行礼:“微臣恭送皇上。”直起腰看向还在院中逗留的诸侯权贵:“在下倒是很愿意招呼各位,”语气很是客气,眼神却万分冰冷:“特别是希望各位多乘陆某在的时候前来拜访。”
众人被下了面子,也不好多待,纷纷借口有事,落荒而逃。
团圆看着刚刚还满满当当的院子瞬间被清空,不由在内心感慨:陆礼征这煞神之名还真是名不虚传。
北安看到自家三爷欣喜若狂,眼睛里都透露着高兴,团圆感觉隐隐能看到他身后的尾巴:“三爷!你们怎么赶回来的,不是说还有三五天吗?”
陆礼征还未说话,倒是项鸿看不下去他那个狗样,扯着他耳朵吼道:“信送过来不要时间啊?”
北安疑惑道:“那既然都要到了,为何还送信?”
项鸿理直气壮地扯着北安的耳朵吼道:“老子忘了不行啊?”
……
在陆礼征不在的这段时间,方远可谓是受尽了委屈,这时他双手握住陆礼征的手,几乎热泪盈眶:“将军……您终于回来了!”
陆礼征也回握住他:“军师…..”
在团圆以为是感人的团聚画面时,听到了陆礼征的下半句话:“你居然能够用计谋拖住他们到我回来这真是你谋划过的最好的计谋。”
方远心碎了一地,我能说这是个巧合吗……
陆礼征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拍了拍军师的肩膀:“军师手洁否?”
心碎地更彻底了。
团圆在内心默默吐槽,这个军营就是这么一群辣眼睛的玩意领导的吗?底下的士兵知道你们这样么?
“团圆。”
沉浸在自己世界吐槽的团圆被突然点名,吓了一跳:“唉?”
陆礼征挑挑眉:“刚刚多谢你替我遮掩。”
团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哪有那本事啊,都是将军你自己巧舌如簧的功劳啊。
他披上大衣,向团圆招手道:“怕是医师也等消息等急了,我且送你回去吧。”
方远连忙阻拦道:“三爷你方才才说过从医舍回来,若是再去,岂不惹人生疑?”转头看向林团圆询问道:“不如让北安送姑娘回医舍,可否。”
团圆看向像大狗狗一般揉着自己耳朵委屈巴巴的北安,“噗嗤”一声笑了,眉眼弯弯:“好呀。”
面前的男人却突然冷了脸色,黑色眸子直直地盯着林团圆,慢条斯理地道:“姑娘愿意就好。”转身就进了屋子。
林团圆一脸莫名,她哪里惹到他了吗?
项鸿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方远,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跨进门槛,看着熟悉的圆木台子,背后的高大柜子分列成一个个小格,分装着不同的药草。外室陈列的桌椅被擦拭地十分干净,今天没有什么患者,只见到掌柜的坐在台子后边,戴着金丝边的眼镜在不断拨动着算盘。秋娘身着一件红色苏绣锦鲤襦裙,上身一件白色碎花袄,明明是艳丽的装扮,人却显得有些憔悴。她正细细地给团圆的素白襦裙上刺绣,却时不时停下来叹息。
团圆看到这一幕眼眶不由有些发热,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师父,师娘!”
秋娘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眼看到娇小人影,忙不迭地站起来,一把搂住团圆,心啊肝啊地叫唤着。掌柜的惊地算盘都掉了,看着她们,语气里全是释然和宽慰:”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团圆眼圈红红,小鼻子一抽一抽地抽泣着:“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秋娘满脸心疼,那手指点点她额头:“小没良心的,都不知来个信件。去了这么久,可把我和你师父担心死了。”说罢,嗔怪地看了掌柜的一眼:”当时就不该让团圆一个女儿家家的跟着去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
掌柜的心疼的摸摸团圆的脑袋:“是我莽撞了,给孩子都折腾瘦了。”
团圆害羞地摇摇头:“才没有呢,陆三爷他们还是很照顾我的,也和军医学习到了不少。”
“你师傅能教你的也不少,在京安也安稳些。”秋娘听了还是有些舍不得:“这次怎么这么久,我倒是在医舍早早地看见方远了?”
团圆便原原本本地将自己和陆礼征遇袭再落下山崖的经历说了一遍,更是将掌柜的和师娘心疼的不行,秋娘拉起她的手:“真的是太险了,还好我家团圆福大命大,不行,我可得给你好好补补。”说着拉着她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掌柜的一脸宠溺地看着她们,待两人转过正堂,慢慢讲金丝边眼镜摘下,眼中竟是深思,这次的玄机竟在陆礼征身上么,团圆和他命运的轨迹已经开始纠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