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上前把他们搀扶起来,温西这才看见曾鸣的腿上也有伤,他被人艰难地扶起来,一瘸一拐地走。
温西落在后面,拾起了曾鸣落在一旁的弓箭,递给恭义,恭义同温西拱拱手,“恭某又欠温姑娘一个人情。”
温西摇摇头,他们这趟镖因陈王所托,这人情,不知道是谁欠谁的。
一行人带着伤员,缓缓的下山,到了之前所说的那河谷,其余人已经整顿完毕,见恭义等人回来,忙上前接应。
通二过来同恭义拱了拱手,又指指其中一辆板车,“总镖头,属下找到余大了。”
余舟已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恭义心情十分沉重,看过余舟之后,问通二:“大郎说他同人打斗掉下山崖,另一人呢?”
通二指指地上,一具同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扔在一旁。
恭义走过去细细查看,看过之后,冷冷地道:“通二哥,我们同白鹰堡有仇吗?”
通二一惊,道:“不曾,南安洲虽是白鹰堡的地界,他们开赌坊开妓馆,却从不曾做拦路的勾当,长风庄一向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不曾有仇。”
“哼,不曾有仇,那地上这具尸体,我们便要上门好好同金堡主好好理论理论了。”恭义冷声道。
通二皱眉,上前细看那尸体,见他左臂有一个花绣,纹的是只鹰隼。
恭义道:“明日出了贺杨林,你带着这尸身,还有余大,先去南安的分舵,带上分舵主孙秀去白鹰堡一趟。”
通二应下。
温西站在人后,看向陈王。
陈王垂目,似在思索。
温西小声道:“是不是我们走漏了行踪?”
陈王摇头,道:“不是,若是如此,只怕不是区区几个江湖喽啰。”
温西看着不远处车上地下两具尸身,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
翌日,等到林中雾散,车队又起行,经昨日一事,众人更加小心,连温西都屈膝坐在车上,手中握着那柄陈王给她的短剑,双耳收纳四方动静。
陈王一直斜躺着,拿着本书好像在看,只是他的眼睛透过书页,并未在字纸间停留,反而在若有所思。
过午,车队终于出了这树林,恭义同前两日一般,依旧喝令停下小憩,只是防备的人手多加了好些。
陈王下车踱步,似在随意走动走动,慢慢地便离得远了些,渐渐直到看不见人了,他一纵身上了棵树,一抬手,便自空中飞来一只灰鸽落在他的手背,他解下灰鸽足上的纸笺,看过之后,纳在手心,再一握拳,那纸笺便变成了一小搓的纸灰飘落。
陈王把灰鸽放飞了,跳下枝头,却见二十步之外,立着握剑的温西,不由一笑,她是在替他警戒,未免有人,这丫头倒是粗中有细。
温西似听见陈王回来的脚步声了,便头也不回地走向营地。
他们绕了数十里路的远路,终于快傍晚了才到安南洲辖下的青县,青县与安南洲城隔一条横河,汛期河水滚滚,一叶难渡,然现在已经过了大暑,四十多天没有一滴雨下下来,这一段横河已经浅的几乎露出了河床。
恭义并不打算在青县停留,乘着天阳不曾落山,他招呼众人加快脚步,淌过横河之后,又快马加鞭,终于在城门关上之前进了安南洲。
长风庄在安南有分舵,之前通二带人拉着着两具尸体先一步回来,恭义他们进了庄内之后,手下禀报通二已经去往白鹰堡了。
恭义暂且不理论,令众人好生休息去了,他自己则去见陈王。
温西去客房梳洗整理,最后抱着一桶换下来的衣衫要去寻水井洗衣,她才出门,见曾鸣在客房的院门外探头张脑。
温西之前被陈王说曾鸣喜欢她的话给弄羞窘之心又回来了,她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曾鸣,只是曾鸣拄着个拐棍大晚上还要在这里等她,她有些过意不去,到底出了门,看着曾鸣道:“你好些了吗?”
曾鸣低头看自己的腿,忙把那拐棍往一旁的墙上一靠,装作没事人一样,道:“无妨,不过皮肉伤,倒是昨夜,多谢温姑娘及时出手,阿四还躺着,他说让我代他向温姑娘道谢,这救命之恩,他绝不会忘记……我、我也一样……”说道最后,他双面赤红。
温西摇头:“他该谢的是你,若非你一直拉着他,他早就掉下去了。”
曾鸣挠挠头,又摸摸胸口,最后终于鼓起勇气一般,从怀中掏出方帕子,递给温西,道:“这、你、你的手帕,都是阿四的血,洗也洗不干净,这、这是我叫人方才去了外头买的,你、你莫要嫌弃……”
温西低头,那只是一方素色的绸帕子,绣着几朵兰花,有些雅致,她那帕子之前用来充作发带,还是前几日红满楼那位娇娘得了陈王的钱给置办来的。若是平日,她定然不会多心,她给了人家用了她的帕子,人家又买了块新的还她,理所应当,她收下便是。温西被个男子养大,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哪里会明白这种闺中传情的手段。但是看曾鸣这副模样态度,还有陈王之前的言语,温西再懵懂,也明白了几分,她便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还有帕子。”
曾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登时泄了好些,他年少脸皮薄,没有学来那些死缠烂打的厚脸皮,温西说不要,那他自然不好再强给她。
“那、我先走了,你、你忙啊……”曾鸣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温西,提着拐棍也忘了柱,一瘸一拐地落荒而逃。
温西觉得好笑,她都忘了之前的那左右为难的心情了,看着那个少年匆匆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放下些有些沉重的心情,握着嘴,免得自己笑出了声。
温西洗完衣服回来,见陈王在院中,正放飞一只鸽子,她其实早就很好奇了,终于问道:“你这些鸽子都能把信送到吗?”
陈王望着夜空中一点灰影渐渐远去,道:“信鸽传书,古已有之,曾有两军对垒,专门设弓箭手专门打敌方的信鸽。”
温西便道:“那你这些信要是被人给射下来怎么办?”
陈王笑了笑,道:“不会。”
温西问道:“难道旁人不会觉得这些信鸽藏有机密吗?”
陈王摇头:“我用来传信的信鸽曾在枭隼的利爪下逃得出命来,便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只怕也难一击击中,何况……”他笑着看温西,道:“你看错了,我刚才放的是一只乌鸦,不是信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