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八月的京城天气热得不行,偶尔传来的几声蝉鸣,让人的心里不由更加焦躁。

勤政殿上的鸱吻还在对着太阳熠熠生辉,阴凉处穿着紫色官服的中书令严毅时正和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赵成文低声说着什么。

“大监,圣上近来身体可好?”严毅时一副关心圣躬的表情捋了捋长须。

“严相客气了,圣上的身子您也是知道,不过左右有太医调养,自然安好。”赵成文一副谄媚的笑脸却说话留了一份,如今谁不知道,皇上的身子让酒色掏空了,权相严毅时一家独大,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赵成文不得不攀上严毅时这棵大树。

“如此,大监可要对圣上的身子多多费心了。”严毅时从官袍的袖子中掏出一个上好羊脂玉雕成的小盒子递给赵成文,“这是大监为皇上求来的仙丹,皇上吃完必会如仙人快活,那时大监的封赏自然不用本相多说。”

赵成文一愣,然后双手接过小玉盒,一副喜极的表情,对严毅时道:“多谢严相费心。”

严毅时点点头,径直走了过去,留下赵成文在原地表情淡淡的看着当今中书令大人走远,心中勾起一个讽刺的笑,然后招了招手,不远处放风的徒弟福顺殷勤的跑了过来,“师傅。”

“拿好了,丢了我就把你扔给严毅时处置。”福顺脸上笑容僵了一下,随后更灿烂了,接过小玉盒揣在怀里,“师傅放心,奴才一定放好了,师傅拿了赏赐可别忘了顺子就行。”

赵成文瞥了一眼福顺,终于露了个笑,“出息!”

大治八年八月,乡试刚刚结束,皇帝顾诀也破天荒的上朝面见百官,为的是来年春天三年一次的会试。

“诸位爱卿,乡试结束,来年春天的会试朕想...”

“陛下,臣以为会试乃一国之大事,选出的人才尽是国之希望,栋梁之才,主考必得是德高望重之人方可胜任。”

大治帝顾诀被打断了话,也不恼,反而面色犹疑起来。严毅时赞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门生,时任吏部侍郎曾原,曾原收到座师的眼神,心中自得,却面上不显接着说道。

“臣以为礼部侍郎李璠堪此重任。”

此话一出,底下的臣子议论纷纷,却无人反驳,原因无二。一则李璠是先皇昭德八年二甲八名,颇有才名,且素有阅历。二则此人为先皇唯一庶子晋王顾晔的老师,而晋王与严毅时交好,李璠是户部尚书李骥的侄子,更是严毅时同党,反对李璠就是反对严相。

顾诀赞同的点点头,随后好似想起了什么,看向自己的老师,现任吏部尚书鲁正和。

“鲁师傅,您看李爱卿担任主考官可还好?”

鲁正和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的学生并非愚笨,甚至还很聪明,可其缺点就在于像极先皇皇后,性子太过懦弱,没有一点先皇的杀伐决断,反倒是先皇嫡次子秦王顾谨颇有先皇风范,只可惜当年先皇驾崩时,秦王年纪太小。唉,也罢,只得自己从中辅佐一二吧...

“鲁师傅?”大治帝看自己的老师久久不说话,只得再次出声提醒。

“陛下恕罪,臣失仪了。”

“无碍。”大治帝好脾气的摆摆手,“鲁师傅对李爱卿出任来年会试一事有何看法?”

“臣以为曾侍郎推荐之人甚是恰当。”鲁正和此话一出,朝廷里不依附严党的大臣全部惊疑起来,主考官可是当年进士的座师,就这么让与严党,这不是又给严党增加势力吗。

严毅时也有些意外地看向鲁正和,这老头一向如其名中正的像块硬石头一样,今日难不成是开窍了。

“若鲁师傅也同意,那朕就下旨了。”

“且慢。”鲁正和再次出声,“李侍郎十分恰当,但李侍郎仅为礼部副主事,而礼部冉尚书少有才名,乃是先帝昭德二年先帝钦点的探花郎,说其德高望重也不过分。可冉尚书至今也尚未主持过会试,臣以为李侍郎越过冉尚书,副越主怕是于理不合,对李侍郎清名亦有亏损。不如先请冉尚书主持,不知李侍郎意下如何?”

被点到名的李璠在心里骂了一句老家伙,面上却诚惶诚恐的拱手道:“鲁尚书所言甚是,臣威望不足,确实难当大任。”

严毅时侧头瞥了一眼鲁正和和被鲁正和点名推荐的冉清轩。鲁正和早已习惯了和严毅时唱反调,一副泰山压顶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反倒是冉清轩眉头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中立已久就是担心帝党和相党的战火牵连自己,这下可好。严毅时和冉清轩同时在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

不得不说,鲁正和的话既以资历压制了严党,给帝党谋利,又给严党画了张饼,此次会试由冉清轩主持,下次就轮到你李璠,但是三年后什么光景就不得而知了。而且冉清轩此人处于中立,人缘颇好,犹有清名,严党也说不出什么。

会议主考议定,大太监赵成文宣退朝。冉清轩被各部主事夹在中间,应付着各种恭喜之声,好不容易应付个七七八八,却又听见鲁正和在后面轻咳一声,冉清轩面色一僵转头对鲁正和拱了拱手道:“鲁老。”

“明贤啊,如今圣上看重你,你可要为圣上多多出力啊。”鲁正和拍拍冉清轩的肩膀。鲁正和乃是当今圣上祖父弘治皇帝年间进士,在先帝昭德朝得到重用,历任三朝,资历颇老。

“鲁老真是折煞明贤了,辛苦不敢当,不过为着咱们大夏朝更好,给大夏朝的仕子一个为圣上效忠的机会。”

鲁正和眼睛一眯,却又叹了口气,这冉清轩真是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对自己仅提为国家谋福,为君主之言却落给了普通仕子,这种死不站队的性子真是像极了他的老师,思及此处,鲁正和问了一句,“你老师闲墨公如今可还好?”

“不瞒鲁老。”冉清轩苦笑一下,“恩师云游多年,了无音信。”

“你老师平日里潇洒惯了,了无音信才像是他。”鲁正和摇头一笑,“我近来听闻你的弟子木音也是个才子。”

“鲁老真是谬赞了,希声年纪尚幼,犹不知秉性。”

“哦?这希声,可是他的字?”

“正是。”冉清轩似乎看出了鲁正和的不解,微微一笑,“虽然他年不过十三,但是心思颇多,不许我喊他小音儿,我也是头疼的紧,整日木音木音的叫,又实在不妥,便索性早些替他起了字。”

鲁正和听罢也笑了,“你倒是对这学生宠爱的紧,三十五六的年纪了也没有家室,不过也是,年仅十三的举人怕是你我都拍马不及啊,可比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强多了。说起来,你这小徒弟来年可要参加会试?”

冉清轩摇头一笑,“避嫌,避嫌。”

宫门口的守卫全都惊疑的看到一向持重的鲁尚书居然哈哈一笑后拍着冉尚书的肩膀,笑骂道:“你小子是怕希声破了你二十中进士的才名吧,浑小子,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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