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音看着自己的师傅,脱口问道:“让刑部顺着线索派人追查下去即可,师傅缘何烦心?”
未等冉清轩说话,一旁的顾谨先开口道:“怕是不能。严毅时如今一手遮天,涉案的人是他侄子,只怕要多加阻挠。”
冉清轩长长叹了口气,对木音道:“慎之说的只是一个方面,更关键的是景伯庸可能并非谋逆,而是发现了严毅时的秘密,才能让当时只是刑部侍郎的严毅时那么着急地在先帝面前上折子就地处决景伯庸,而先帝否决之后,景伯庸全家就自杀了。此事或许会动摇大夏的根本,最不济也是砍掉严毅时爪牙的一个证据。”
木音皱眉道:“师傅的意思是,此事要查,但不能让严毅时察觉?”
“是,但是整个朝堂都在严毅时的掌控之下,不管用哪个部的人去查都会被察觉,若用下人去,又怕是没有结果。”冉清轩嘴唇抖了抖,却不得不狠心说出来,“希声...你....”
木音起身冲冉清轩行了个礼,脸上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道:“师傅的意思是让希声去?”
冉清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重重的不忍,看着木音道:“这并非是师傅之意。你若不愿,师傅去与鲁老和虞尚书交涉便可。”
顾谨的眉头紧紧锁起来,看了看木音对冉清轩道:“师傅,打压严毅时还有很多时机,就算这个把柄不要,也不可让希声涉险。”
“殿下,我何尝情愿啊,此去路远,凤翔又是李家的大巢,还有严毅时势力的渗透,呵,这一去九死一生。”冉清轩的眼眶似是有些红,对着木音和顾谨道:“但是我与其他两部尚书都以为此事或许会涉及大夏的根本,不然如何引得当时还是刑部侍郎的严毅时冒险杀景伯庸全家...”
听见此话,顾谨一愣,木音站在那里,拢了拢袖子,将两手背在身后,淡淡道:“我明日出发。”
顾谨握紧了拳头,良久又松开,微微抬起下巴对木音道:“动摇的是我顾家的根本,你跟着着什么急,此事自然由我来查。”
木音微微一怔,侧头看向顾谨道:“不可。”
“呵,有何不可?”
木音微微颔首,轻轻皱眉喃喃道:“不可,你是很多人的希望,你不可涉险。”
顾谨凑近木音,狠狠问道:“也是你的希望吗?”
木音抬眼正对上顾谨近在咫尺极具压迫的眼神,却不闪不退,看着顾谨道:“是。”
听见回答,顾谨先笑了,笑的恣意,“那好啊,不然一同前去,难道我这个‘很多人的希望’,就该躲在京城里受别人的保护,不敢担当?!”
冉清轩心里一惊,却处于私心没有阻拦,如果秦王同去,木音的危险就会小很多。木音看着顾谨打开门出去,心里难得有一丝迷惘。
顾诀最近总觉得心里不安,果不其然,刚刚歇下午觉,就听见秦王前来。
顾谨看了看顾诀身旁的严毅时,对顾诀行礼道:“臣弟参见皇兄。”
“快起来。”顾诀轻轻笑了笑对顾谨道:“今日不好好在文华伯那里学习,怎的又贪玩进宫了?”
听见文华伯这个称谓,顾谨一愣,后来想起来这是自己皇兄下旨让师傅教导自己时给的爵位。顾谨站在那里答道:“正是为了此事。”
“哦?”顾诀坐在软榻上,看向顾谨,极有兴趣的问道:“是不是文华伯罚你了,你要跑到皇兄这里来告状?”
一听这话,赵成文心里一哂,却对着顾诀笑道:“王爷还小呢,又身子娇贵,自然是受不得罚。”
顾诀也笑道:“德书,你莫替他说好话。要我看,就是文华伯罚的好。”
“皇兄,师傅并没有罚过臣弟。是臣弟有一事相求。”顾谨一掀衣摆跪了下来,对顾诀道:“请皇兄准许臣弟前往凤翔。”
“哦?为何?”
“皇兄可知道师傅的大弟子,也就是臣弟的师兄木音木希声?”
“自然是知道,延平伯的报捷折子上提过,上次登州一役,这个孩子出力颇多。”顾诀换了个姿势,轻轻倚靠在软榻上,又接着对顾谨道:“我本想好好的封赏他,但是文华伯怕木音骄纵,跪求朕不要给木音封赏,这才作罢。”
“眼看着师兄都有了军功,而且上次从登州回来后,师兄和师傅共同画出了可转换方向的火炮草图,因着还不够完备,所以没有呈献皇兄。”顾谨一脸不甘心对顾诀道:“臣弟要去凤翔,或许也能像师兄一样为皇兄解忧。”
“咱们大夏的军营这么多,谨儿,怎么独独挑中了凤翔?”
“凤翔是除了登州之外最近的有重兵的兵营。”顾谨缓了缓犹豫道:“况且,早闻凤翔吃食颇多。”
听到此话,顾诀对着赵成文笑道:“瞧瞧,我还当他有了个好师兄知道长进了,却还是为了吃。”
赵成文一躬身对顾诀道:“王爷大才,但是毕竟年龄尚小。”
“你就知道替他说好听的。”顾诀对着赵成文道:“这会儿御膳房已经开始准备晚膳了,你去嘱咐他们紧着谨儿爱吃的多加几个菜,也让谨儿知道知道,咱们京城里的吃食,未必比那地方差,让他赶紧给朕歇了这个心思。”
“是。”赵成文躬身退下,出了泰安殿没看到福顺,就赶紧找福顺想给严毅时传消息,也没顾得上听里面两兄弟所言。听见脚步声远了,顾谨走到自己皇兄身边坐到脚踏上,顾诀摸了摸顾谨的头,低声道:“说说吧,为何要去凤翔?”
顾谨向顾诀说了原委,又道:“这是咱们的江山,如何能让他人涉险,请皇兄下旨,让我前往凤翔。”
顾诀脸上的笑容收了,看了顾谨好久,却还是狠心道:“不行,此行太过凶险,皇兄决不能让你涉险。”
顾谨一掀衣摆跪了下来,眼神坚决,“此事或许能拉下严毅时,是拿回大权的好时机。”
顾诀皱了皱眉,眼里满是哀戚,苦笑道:“是皇兄没用。”
“皇兄。”
“你不必再说了,此事没用转圜的余地。”顾诀想了想道:“若是木音能查破此案,朕就赐他同进士出身,若是回不来,朕自会找机会赐文华伯一个侯爵。”
顾谨一下子愣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想到若是木音回不来,心里的哀痛却不可比拟。
而严毅时接到福顺传来的消息,仔细想了想,凤翔,有李家在,有严肃在,就算是他们发现了什么,如今也翻不出来什么大乱子,顾谨一旦出京,就是被拔了爪牙的老虎,就算被宰割了,上报是乱民作乱,皇帝也不敢多说什么,最多将严肃革职,也算是除了个心腹大患。严毅时又来回踱了两步,但是总觉得心里不安,对福顺道:“回去告诉你师傅,让他想办法阻止顾谨出京。”
福顺低头称是,又抬头冲严毅时道:“严相果然信任师傅,愿师傅不辜负严相的信任。”
严毅时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俯首乖顺的福顺道:“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忠于本相,以后有的是你的好处。”
从皇宫里出来的顾谨,刚骑上马就看到一个小太监进了宫门,想了想没能想起他是谁,便策马先回了秦王府。
听见顾谨回来了,刘吉赶忙迎了上来,“爷,可是在宫里用过饭才回来的?”
顾谨点点头,将马鞭交给刘吉,边走边低声道:“严毅时要对皇兄不利,明日我要和希声一起前往凤翔,你在家里找个跟我身量差不多的小厮装病,现在本王要去收拾包裹,怎么办,你知道。”
刘吉心里大惊,知道此去凶险,却以为是皇上让顾谨去凤翔的,不敢说什么,只得低头称是。顾谨很快收拾好包裹,也不骑马,直接走去了冉尚书府。
木音也将将收拾好东西,就看到顾谨从窗户上跳了下来,也就见怪不怪地收回视线站在那里继续思考还有什么没带,而顾谨将包裹和木音的放在一起,对木音道:“都收拾好了?”
木音点点头,又看向顾谨道:“你怎么也提着包裹来了?”
“自然是怕你先跑了。”
“是皇上不准你去吧。”木音将脸又转了回来,轻轻道:“你...大可不必。”
顾谨却不接木音的话,自顾自坐在窗边看了看明月,饮了杯茶。木音见顾谨不答,知道自己拦不住他,皱了皱眉道:“今晚你睡床,我睡塌。”
“你怎么不问问,我其他事是否都安排好了?”
木音自顾自地躺在榻上,盖上小薄被道:“亲王出京,非同小可。你不安排好,便是为难圣上,所以不必问。”
顾谨走到木音塌前,唇角一勾,“你倒是了解我,你往里面躺躺,我要与师兄抵足而眠。”
木音看着已经将头凑过来的顾谨,眉头皱了起来,正要起身,却被顾谨的手臂牢牢圈住,动弹不得,只得侧头看着顾谨道:“明日还要赶路,若殿下愿意让木音一夜不得安眠,大可继续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