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妍还没和秋官说上几句话，就被赶过来视察偏院着火事态发展情况的容嬷嬷发现了，便装作不认识秋官，和他拉开距离，跑到了环儿身边。
容嬷嬷板着一张脸，问姜妍：“老夫人恩许你在花厅看百戏，你不思安分守己，怎么跑到了这边。”
姜妍拉着环儿的衣角，仰着傻白甜的小脸，说：“我正好看见了环儿姐姐，就跟她到这边来玩了。”
环儿点头道：“是啊是啊，他跟我可熟了，我们也没乱跑。”
容嬷嬷认得环儿是顾玉蕊身边的丫头，不好训斥她，只对姜妍道：“你该离府了。”
艾玛，终于可以回去了，今天的顾府之旅真是惊心动魄啊。
于是姜妍揣着在顾府挣的八两银子，和两大包袱的衣服一起，挤在颠簸简陋的驴车上，被送回了城隍阁。
说起来，顾府的老夫人还真是个不错的老人，不止给了自己两大包袱的衣服，还记得要送自己这个小孩回家。
虽然她并不想要二手的衣服，这里面说不定还有顾文杰那个死胖子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呢。
她这么想可能有点不识好歹，毕竟古代的衣服可不像现代那样多得垃圾焚烧处都烧不完，古代的布匹是很珍贵的硬通货，衣服也不便宜。
农家几年也穿不上一件新衣服，更穷一点的地方，家里小孩子基本裸奔，大孩子只能轮流出门。
为什么呢？因为家里只有一条裤子啊，谁出门谁穿。
乃至于新中国，也有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谚语，那还是在纺纱织布工业化以后的中国呢。
所以这些衣服，顾老夫人还真不是当垃圾来丢的，要知道，大户人家的衣服几乎是只穿几次不鲜艳了就不穿了，多的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想要，就是赏给府里的下人也不错。
姜妍不想穿，完全是心理洁癖作祟。
至于刚穿来的时候为何如此愉悦地接受了玄微的冬衣呢，因为——小玄微可爱呀。
刚刚想到玄微，姜妍就见到了玄微。
对方正托腮坐在门槛上发呆呢，呃，这个坏习惯是跟她学的。
看见姜妍，玄微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嘟着嘴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晚回啊？”
“咦，”姜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在等我吗？”
“不然你以为呢，”玄微从门槛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姑娘家这么晚回多不安全啊。”
姜妍一个激动，扑上去在玄微的脸蛋上啵了一口，“你这么关心我，我真是太感动了。”
玄微懵逼地捂着脸蛋，怎么又被亲了。
提着两个大包袱、一直被无视的车夫忍不住了，问道：“这包袱是放到哪边。”
姜妍这才记起还有一个驴车夫，歉意地把人迎进了自己住的耳房，说：“放这里就行，麻烦大叔了。”
等姜妍送走车夫，回头一看，玄微已经不在院里了，不一会儿，东厢房的灯也紧接着灭了。
哎，这么害羞干嘛呀？不就是亲了下脸蛋嘛！
第二天，姜妍一早就起了床，做了美味的香菇青菜火腿粥，邀请打完拳的玄微来吃早饭，玄微面无异色地来吃饭了，似是忘了昨天的事。
嗯，看来自己昨天的偷袭行为没有给玄微小朋友造成心理阴影。
于是姜妍愉快地跟玄微吐槽了一下顾府，比如：
喜欢听《赵妇感火》这类奇葩故事的容嬷嬷，大夫人和老夫人的婆媳交锋，不要脸地抄袭她《白蛇传》的秋官，觊觎秋官美色的死胖子顾文杰，以及自己放火的英勇举动。
也不管以玄微的年纪，能不能听懂她所说的事。
玄微明显是听懂了的，也跟姜妍说了几个自己见过的奇葩事情，比如北地的易子而食，比如卖了儿女给母亲治病的孝子，比如在妻子被人调戏时吼妻子“你为什么不去死”的丈夫……
和小正太吃完早饭，姜妍翻了一遍那两大包袱的衣服，发现大部分都是男孩的绸子衣裳，颜色已经不怎么鲜亮了，不过样式还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孩穿的衣服。
然而她自己是不会穿的，给铁蛋和大毛二毛穿也不合适，毕竟他们可都是底层的劳动人民啊，哪能穿绸子衣裳招摇，只能先放着了，看看以后有什么用途——比如做抹布。
院子里，玄微又在背《孙武兵书》：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姜妍忍不住问他：“你都不学道经吗？”
“我学了啊，”玄微扳着手指头，“我学了《道德经》、《南华经》。”
姜妍：“就这两本吗？”和道士们呆久了，她也知道了不少道教的常识，比如这《道德经》就是《老子》，《南华经》就是《庄子》，就是不学道的读书人也会学习这两本书。
玄微：“是呀。”
姜妍：“你不学《黄庭经》、《阴符经》、《清静经》这些道经吗？我看你那些师侄都在学。”
玄微：“师傅说，我还小，不能学得太杂。”
很好，这理由很强大，感情他天天在院子里转悠时背的东西不杂。
和玄微在院子里磨叽了一会儿，铁蛋就来接她去李氏茶馆上班了。
虽然姜妍说了无数次不用来接她，浪费时间浪费体力，但经历过瘌痢头乞丐的事后，铁蛋就不敢让她一个人上街了。
路上，姜妍问了下铁蛋对杭州码头的调研情况，活鱼多少钱一斤死鱼多少钱一斤，码头一天来多少船，码头上有多少长工多少短工，漕帮在码头的渗透情况如何，对去做小生意的盘剥厉不厉害等等情况。
在姜妍意料之中的是，铁蛋果然不会跟人打交道，也不适合去打探消息。
铁蛋也知道自己很菜，送姜妍到李氏茶馆后，就去城外码头扛活了。
李氏茶馆，姜妍讲完三国，趴在柜台边喝水润嗓子。
这时候，只见秋官前呼后拥地进来了，一派大爷模样。
这家伙昨晚上刚经历了贞操危机，这会儿就有闲心来这喝茶听书了。
佟掌柜热情万分地给他上了各种茶点，她可是清楚地记得这是位豪客。
秋官却对姜妍招了招手。
姜妍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走了过去，“大爷有什么吩咐啊？”
秋官：“最近可有什么有趣的故事。”
姜妍：“《女驸马》就很有趣。”
“听名字不错，”秋官仰头看了看四周，问，“可有安静些的地方。”
“有有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佟掌柜立刻凑了过来，催姜妍，“还不带这位客人去楼上雅间。”
楼上有个屁的雅间，姜妍心里腹诽了一句，却还是笑眯眯地带着秋官上楼了，“这位客官跟我来。”
秋官身边的人正要跟着上楼，秋官回头，扶着楼梯的扶手，居高临下道：“你们跟上来作甚，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听书都不行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回到了楼下。
到了二楼，姜妍问秋官，“他们是什么人啊，你的随从？”
秋官：“我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哪来的随从。”
姜妍脱口而出，“不一定啊，青楼的红牌还有小丫鬟伺候呢？”
说完这句话，她就知道事情要遭，果然秋官的脸沉了下来。
姜妍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把你比作那啥，我是无心的。”
秋官自嘲地笑了笑：“你有什么不对的，戏子本就比妓子还下贱。”
姜妍上前抱着秋官的大腿，摇晃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再说我也就是个说书的。”
“你这小孩，”被这样耍无赖，秋官苦笑不得，“你这样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松手。”
“我不，”姜妍抱着他的大腿又摇了几下，“你原谅我我就松手。”
“行行行，我原谅你了，”秋官从袖里掏出一张帕子，摊在桌上，“我画了一丛花，画技不好，你请那位姑娘海涵。”
姜妍松了手，凑到桌旁去看秋官画的花：咦，怎么是菊花？菊花啊菊花，我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然而她还不能怼秋官，毕竟这会儿菊花还是高洁的象征呢。
姜妍收起了帕子，却见另一边，秋官居然在解腰带，解了腰带开始脱衣服，他这是要干啥？以身相许吗？可她还没长大啊。
如果她的手机能发帖，估计姜妍这会儿已经发了一个帖子，标题就是《美男在我面前宽衣解带怎么办在线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