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想方设法(1 / 1)

黄班主面无表情地站在了秋官旁边,“既然没死,就跟我回去吧。”

姜妍愤怒地看向他:“你都要把他卖了,还有脸叫他回去。”

姜妍虽然穿着不显,但神态气质都不像普通人家的小孩。

而做梨园行当最重要的就是要察言观色,和气生财,防止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故此,黄班主没在言语上怠慢,拱手道:“还没请教,阁下是哪家的小公子?”

姜妍微微抬起了下巴:“我是天工阁的东家。”

黄班主:“原来是小姜东家,失敬失敬。”

天工阁凭着肥皂的独家经营权,已经在杭州城出了名,黄班主亦是知道天工阁的东家是个与顾家有亲的小孩,人称小小姜。

姜妍拽着秋官的袖子,说:“我要带秋官回去。”

黄班主皮笑肉不笑,道:“秋官的身价是一千金,小姜东家若是现在能拿出,即刻便能把秋官带走。”

秋官跳河事件已经吸引了不少刚从客船上下来的闲人围观,有那来迟的,还有专人给他们解说前因后果。

听到秋官的身价是一千金时,围观闲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他们家资也算丰厚,却想象不出一千金得有多少金子。

更加想象不出,什么样的绝色能值千金,莫非是环采阁的头牌?

不像啊,看“她”喉结明显,湿透的胸前又这般平坦,分明是个男子。

姜妍心中发愁,一千金啊一千金,如果她有一千金,哪里会图便宜买个驴车。

肥皂厂的生意太好,迫切需要资金扩建,还要归还顾玉蕊垫付的一千两营运资本,至少一年内都没法分红。

她要什么时候才能筹足一千金?

甭管心里如何想,姜妍还是一口答应下来:“我现在带他回去,身价银回头就给你。”至于这个回头要回多久,她就不能保证了。

黄班主:“小姜东家说笑了,人呢,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两个帮闲在旁边壮着声势。

秋官挂着湿漉漉的衣服,从地上爬了起来,微微一笑,风情万种,装作不认识姜妍:“小公子现在赎我,未免太早了些,不若十年八年后再来。”

围观的闲人或许是久经风月,顿时会意地发出起哄的声音。

“秋官,”姜妍眼睛都红了,她看不得他如此自轻自贱。

秋官却朝她摇了摇头,在黄班主和两个帮闲的押送下上了马车。

姜妍撒腿就要追上去,李保国按住她的肩膀,劝道:“你又没钱,现在把人拦下来抵什么用。”

是啊,她没有钱,也没有权,难道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旁边突然有人拱手道:“小姜老板小小年纪就如此风流,佩服佩服,老李我远远不及啊。”

姜妍心情正不爽,含着泪花,口气很冲地抬头问道:“你谁啊。”

“在下李福海,”李福海拱了拱手,“正是小姜老板今日要见的人。”

一听是自己的合作商,姜妍不好再摆着一张臭脸,向李福海道了个歉,“方才小小姜遭了挫折,难免心情沮丧,还请李老板勿怪。”

“理解,理解,”李福海呵呵笑道,“我们不若找个酒家详谈。”

“应该的应该的,李老板这边请,”姜妍擦干净眼泪给李福海引路。

做生意就是这样,心里再忧心再难过再焦急,也不能表现出来给人添堵。

酒楼雅间。

李福海突然凑到姜妍旁边,压低声音道:“小姜老板若是暂时银子不凑手,我倒是有个法子,叫你弄到那秋官。”

姜妍眼睛一亮,问道:“什么法子?”

李老板悠闲地抿了一口茶,才继续道:“小姜老板若是把允诺给我的一万块肥皂换成两万块,我就告诉你方法。”

姜妍本着生意人的诚实守信原则,为他考虑道:“苏州一地卖不了这么多肥皂。”

三十文一块的肥皂,也只有衣食无忧的人才舍得买,而苏州一地自清军屠城之后,人口及经济衰落至今,就算花上两年也不一定能卖光两万块肥皂。

李老板捋了捋胡须:“这就不用小姜老板操心了,我自有门路。”

既然李老板都不担心,姜妍更不担心了,爽快应道:“我答应了。”

李老板这才开始正题,“说起来,这瑞霞班原是苏州的庆丰班,前年才改名换姓来到杭州,小姜老板可知道那黄班主为何抛家弃业来到杭州。”

姜妍合格地捧哏道:“为何。”

李老板:“这黄班主有个水灵灵的闺女,许给了苏州张家的三少爷为妾,因为自个儿生了儿子,便害死了三少夫人所生的嫡子。”

姜妍忙问:“后来如何。”

李老板:“那三少夫人查出真相,岂肯善罢甘休,活剐了那小妾,却奈何不了小妾生的儿子,便要那小妾的父母亲人偿命。这黄班主得到消息,连夜带着家当逃了。”

姜妍愤愤道:“可是那张三少爷通风报信了?”

“怕是如此,”李老板提议道,“只要小姜老板派人速去三少夫人的娘家——苏州孙家报信,这黄班主必死无疑。”

姜妍站了起来,深深一躬,“小子对苏州不熟悉,能否烦劳李老板替小子报一回信,他日必有更好的生意要与李老板做。”

李老板哈哈笑道:“好,为了日后这更好的生意,小姜老板这忙我帮定了。”

虽然托了李福海帮忙,但姜妍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那三少夫人又会不会追到杭州来复仇,倘若三少夫人铁了心复仇,又能否在杭州客场作战。

所以姜妍不能光指望李福海。

躺在床上想了一夜后,姜妍决定了,她要卖掉肥皂厂自己那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她要尽快把秋官赎出来,迟则生变。

对别人来说,卖掉肥皂厂的股份是一个莫大的牺牲,但对姜妍来说,不过是少了一个可以赚钱的点子罢了,顶多让她肉疼一小会儿。

今儿中午和顾玉蕊一起吃川菜的时候,姜妍就提出,自己想把肥皂厂的股份通通转让给她,还会为她开发香皂、花皂这样的高端产品,只要一千两金子的对价。

顾玉蕊很诧异:“好端端的,怎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姜妍也没瞒她,实话实说了,反正她迟早会知道。

顾玉蕊放下筷子,严肃道:“别说我没有一千两金子,就是有,我也不会给你。”

姜妍急了:“为什么啊,你也看到肥皂厂的发展前景,一千金是很划算的价钱了。”

顾玉蕊的脸色愈发严肃,“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踏上邪路。”

姜妍不解,“我哪里走上邪路了,我是在很认真地在救人啊。”

顾玉蕊恨铁不成钢道:“亏我还道你是个聪明孩子,竟会被个戏子蛊惑成这样。”

戏子两个字实在太刺耳,可姜妍又不能直接和她对呛,只能闷声道:“秋官是我的朋友。”

总之,无论姜妍如何说,顾玉蕊的态度都很坚定,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姜妍心道:不卖给你,我卖给别人去。

顾玉蕊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你也别想着卖给别人,契书上白纸黑字写着呢,我可不想更换合作人。”

姜妍顿时泄气,契书上确实是这么写的,作为一个诚实守信的人,她必须遵守契约。

她也不能指责顾玉蕊冷酷无情,毕竟对方是真心实意地在为她考虑。

午饭和顾玉蕊不欢而散,姜妍躺在书房的藤椅上玩手机,试图找出一个价值千金的点子。

却无奈地发现,价值千金的东西都要花长时间的实验先研制出成品,才能让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豪商出钱,譬如玻璃镜子。

午饭时,玄微听了姜妍和顾玉蕊对话的全程,此刻见姜妍双眼无神地盯着半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问道:“你很想把秋官赎出来吗?”

“是啊,”姜妍叹了口气,“你不知道……顾文杰……扬州来的盐商……跳河差点死了……苏州来的李老板……所以我要快点把他赎出来。”

姜妍也没把玄微当成小孩,霹雳啪啦就把情况都告诉他了。

玄微用拳头抵着肉肉的脸颊思考了一会儿,道:“既然李老板已经派人赶往苏州,你也没必要这么着急把人赎出来,不若等些日子看看情况。”

姜妍忧愁道:“我是怕秋官这次跳河惹恼了黄班主,会被黄班主报复。”

玄微想了想,道:“就让他在李老板的人从苏州回来之前,没有心思报复秋官。”

姜妍歪头看向他:“这要怎么做啊。”

玄微:“这两年我随师傅游历各地,见了不少冤案,大师兄都详细讲给我听过。那黄班主来杭州与不过两年,根基定然不深。只要找个理由把他请到牢里住上十天半月,不就没心思报复秋官了。”

姜妍听罢,激动地在他肉肉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啊。”

留下玄微怔怔地抚着自己被亲过的脸颊。

第二日,姜妍请了顾捕头到天工阁一叙。

顾捕头自那日“虎头帮事件”后,就有意与姜妍交好,收到邀请,当然是爽快地前去赴约了。

姜妍告诉他自己与黄班主有仇,想让他吃点苦头,问他黄班主近日可有不法之处。

顾捕头想了会儿,道:“还真有一件。”却没有接着往下说。

姜妍会意,给顾捕头塞了两锭五两雪花银。

顾捕头熟练地将银子纳入袖中,继续道:“前日瑞霞班抬出一个夭折的孩儿,说是伤寒而死。”

姜妍急忙问道:“可是这孩子的死有什么蹊跷。”

顾捕头:“甭管有没有蹊跷,有这么件事就足够了。”

姜妍:“这话怎么讲?”

顾捕头:“那个孩子父死母亡,他叔叔是个见钱眼开的地痞无奈,名叫李二狗。只要出钱叫他告那黄班主草菅人命,再为他找个铁嘴讼师,必叫那黄班主脱一层皮,在牢里呆上十天半个月。”

姜妍听罢,觉得此事大有可为,塞了两锭雪花银给顾捕头:“我人小,不方便出面,叫李二狗出面的事,还得麻烦顾捕头。我只求那黄班主在牢里多呆几天,县衙不判就告到知府衙门、巡抚衙门,事成之后,还有重礼相谢。”

官场最忌越级上诉,多半是把原告打一顿再发回县衙审理,但只要李二狗豁得出去,诚心折腾成大案,衙门就得审理。

顾捕头拍了拍胸脯,自信道:“我爷爷辈就在这钱塘县做捕快,牛鬼蛇神什么人没打过交道,这事交给我,尽管放心。”

姜妍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那黄班主可有什么后台。”

顾捕头:“黄班主才来这杭州两年,又没有什么水灵的妹子女儿给达官贵人做妾,就是上下打点罢了,那么点银子,谁会把他当自己人,瑞霞班的场子倒是归虎头帮罩着,不过也算不上什么麻烦。”

在人为的操纵下,钱塘县衙响起了击鼓鸣冤声,姜妍还特意去县衙围观了下。

堂上,李二狗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我那苦命的侄儿啊。”

瞎眼的李老太也眼泪哇哇,“我苦命的孙儿,你让我怎么下去见你爹娘啊。”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肃静”

底下响起“威武”的声音,顾捕头赫然在列。

瑞霞班。

秋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面无表情。

黄班主站在床前:“钱家少爷宴客,点名了要你去唱堂会。”

秋官:“我不舒服,唱不出来。”

“都歇了多少天了还跟我说不舒服,”黄班主暴跳如雷,“我看我以前就是太惯着你了,惯得你无法无天,若是叫人早早破了你的身,看你可还有这份傲气。”

秋官笑得没有丝毫烟火气:“你且试试。”

黄班主拍了下桌子,“你当我不敢!”

“班主,班主,”一个帮闲突然从门外跑了进来,“班主,衙门来人拿你了。”

“慌什么慌,”黄班主皱眉道,“衙门差人可有说是什么事。”

没等帮闲回答,顾捕头已经带着两个捕快进来了,“黄班主到了大堂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黄班主连忙给顾捕头塞了块碎银:“还请顾捕头详说一下,我这心里也好有个底。”

顾捕头点了点手里的碎银,不到二两,不屑地塞到袖子里,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个刁民告了黄班主,县父母大人按例请黄班主过去问个案。”

事关人命的案子是不可能一天就审理完毕的,原告和被告各执一词争论半晌后,县令就宣布退堂,两人分别收押,命仵作挖坟验尸捕快寻找证人,几日后再审。

只要黄班主在大牢里呆着就没法打秋官的主意,姜妍也轻松起来,专心等着张家的三少夫人从苏州杀过来。

黄班主的女儿作恶,黄班主只是没教育好,却罪不至死。但姜妍已经对他产生了生理性厌恶,恨不得他马上去死,这人实在太恶心了,和逼良为娼的老鸨一样恶心。

姜妍没等到第二次升堂,因为顾捕头特意来告诉她,黄班主的案子审了,黄班主被判充军,籍没家产。

姜妍连忙问道:“那瑞霞班呢,也算是黄班主的家产吗?”

顾捕头:“没错,瑞霞班连人带房产都已经被顾少爷买走了。”

“顾少爷,”姜妍不解,“哪个顾少爷。”

顾捕头:“顾文杰顾大少爷。”

姜妍一个趔趄,差点没稳住。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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