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刘义敏应声领命。
文帝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个弟弟素来不苟言笑,惜字如金,委实太过沉默寡言了些,性子与玉妃倒是颇为相像,“义敏,你已及冠,也该成家立室了。长庆姑母与母后多次提起,欲将锦月许配于你,锦月才貌兼备,与你又属同宗,母后与朕都觉得你们二人十分般配,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义敏沉默片刻,道:“敏已有心仪之人,并非锦月。”
“哦?”文帝来了兴趣,“不知是哪家千金,竟能俘获义敏之心?”
“一个民间女子。”刘义敏据实回道。
“民间女子?”文帝有些惊讶,义敏身份尊贵,平民怎堪相配?“若是平民女子,收做妾室即可,正妃之位可有人选?”
“她便是敏将来的世子妃。”刘义敏坚定回道。
“这...”文帝顿了一顿,“恐怕母后与武陵王叔那边”
“敏的妃子当由敏自己选择,不容旁人干涉。”
文帝愣愣地看了他片刻,叹息一声:“若朕与你易地而处,只怕无你这等勇气。此事朕无法为你做主,母后那边只能由你自己去跟她说了。”
刘义敏拱手道:“皇上国事繁重,切勿为敏之事烦忧。”刘义敏走后,文帝陷入沉思,虽说义敏是自己一母所生的胞弟,可从小过继给武陵王叔为子,许多事不便插手太多,否则恐伤兄弟情谊。看他态度如此坚定,若母后不同意,恐怕难免伤及母子情谊,还真是不好办哪!
“灵酒,刚才苏延派人送来了许多金银财帛给你。”秦桑将孟灵酒领至后堂,孟灵酒看着整整两箱的珠宝首饰还有银两,不觉瞪大了眼睛,“他送我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他人呢?”
“他自己没来,吩咐下人送过来的。”秦桑回道,“这些东西你准备如何处置?”
“拿人手短,我跟他非亲非故的,当然不能随便要他的东西。秦姐姐,下次他来的时候你帮我还给他吧。”孟灵酒叮嘱一声,便出门去了,秦桑看了看地上的箱子,又看了眼孟灵酒的背影,陷入沉思。
“你刚才说百里拒绝了国子祭酒推举他入朝为官?”孟灵酒嘴里啃着一颗糖葫芦,含糊不清地问道。
“是啊,是我哥告诉我的,我得找他问问去。”刘玲珑同样啃着糖葫芦,伊伊呀呀地回答。
孟灵酒虽然很早之前就知道百里鸣没有入朝为官的心思,可从他平日的举止言谈间,看得出他对朝政时局十分关注,明明身负一腔抱负与才华,却要隐于竹林,真真是矛盾得很。
“酒姑娘。”
孟灵酒正失神忽听身后不远处有人叫唤,四处张望一二,见一商贩打扮,身牵马匹的男子向她走来,“酒姑娘。”
“你是?”孟灵酒心想好像没见过他呀。
那人看了看一旁的刘玲珑,对孟灵酒道:“酒姑娘,我们大当家的托我问你好呢。”
孟灵酒一听明白过来,对刘玲珑道:“玲珑,你自己去找百里吧,他不在国子学应该就在仙林院,我跟我朋友聊会儿。”
“他是你朋友?那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刘玲珑走后,孟灵酒将那男子领至路边,“你叫什么名字?进城做什么?黑龙寨的兄弟们可好?”
“我叫丁小豆,兄弟们都好着呢。”丁小豆回道,“开春之后,没抢到啥物资,大当家的就带着弟兄们入山打猎,命我带进城来卖了换些银子。”
“兄弟们都吃得饱吗?”孟灵酒摸了摸自己的钱包,银子不多,不好意思拿出手。
丁小豆看出她意图,忙摆手阻止:“酒姑娘,兄弟们温饱没问题,我刚才是偶然看到你想跟你打声招呼来着,你别破费了,要不我可就走了。”
说完牵着马就要离开,孟灵酒猛然想起刚才刘玲珑跟她提起,后日是傅母七十大寿,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追了上去:“丁小豆,你等等。”
“酒姑娘有什么吩咐?”丁小豆问。
孟灵酒道:“好些日子没去看兄弟们了,我去买上几坛好酒,与你一同去凤麟山。”
“好嘞,大当家的要是看到酒姑娘你,指定高兴得不得了。”
孟灵酒置办了几坛好酒,与丁小豆赶了半天路,来到凤麟山黑龙寨。
“酒姑娘,你咋来啦?”金元宝领着几个匪头热情地将孟灵酒迎进了大堂。
“我来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孟灵酒坐了下来,“顺便给兄弟们送一份大礼。”
金元宝皱着眉头,佯装生气道:“酒姑娘,你也真是的,回回来咱们黑龙寨都送这送那儿的,咱们黑龙寨一百多号老爷们不能总靠你接济过日子呀,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对啊,大哥说得是,酒姑娘再送东西,咱们说啥也不能收。”三当家道。
“哎呀,你们先别这么激动。”孟灵酒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我刚才说的大礼凭我一个人可送不来,得靠兄弟们自己去取才行。”
“啥意思?”三当家问。其余等人也都不解地看着她。孟灵酒向金元宝等人招招手,几人凑近她跟前,“后天金陵城内有一个大官给他母亲做寿,到时候很多人都会去贺寿,这寿礼嘛就是我刚才说的要送给你们的大礼。”
几个匪首一听,面面相觑片刻,不知说什么好,只听二当家道:“酒姑娘,这恐怕不妥吧?金陵城有御林军防守,凭我们这百十号人敢进城去抢劫,恐怕有去无回呀。”
“是啊是啊。”其余几人均纷纷附和。
“我也没让你们就这么举刀扛枪杀进城去啊。”孟灵酒说完又向几人低语几句,“这样如何?”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看可行。”
“嗯,的确可行。”
几人商量片刻,金元宝道:“此法可行是可行,不过那个当官的人咋样?咱虽是土匪,可也是有原则的。”
“大当家你怎么忘了,你那些原则还是我提议的呢。”孟灵酒提醒他道,“放心,那个当官的不是什么好人,做了很多坏事,要不然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去劫他呢。”
“既然是这样,那这票咱们干了。”金元宝激动地呼喝一声。
“大哥,弟兄们好久没吃到大肉了,这回可得好好干他一票。”三当家也激动的附和。
孟灵酒见贼子们被说动,道:“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到时你们人员安排到位,待我手中红巾一挥,你们即刻行动。”
“好。”金元宝应道。“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孟灵酒起身告辞。
“酒姑娘,我送你。”
回到金陵城时,天色已晚,孟灵酒想起日间刘玲珑跟她说起百里鸣之事,打马来到百里鸣的林间木屋。只见百里鸣正摊在屋顶呼呼大睡,孟灵酒随手摘了一片竹叶,一个纵身跃上了屋顶,悄悄拿着竹叶凑近百里鸣,竹叶正要碰到百里鸣的鼻尖,谁知百里鸣忽然伸手抓住孟灵酒的手腕,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深更半夜,欲对我行不轨之事?”
“去,”孟灵酒一甩手,“原来是假寐。”
“何曾假寐,酒香扑鼻,扰我清梦。”百里鸣伸了个懒腰,“半夜来此,所为何事?”
“国子祭酒推举你入朝为官,你为何不去?”孟灵酒问。
“你专程赶来问我这个?”百里鸣觉得有些小题大作。
“没有专程,顺路而已。”
“顺路?”百里鸣打量她一番,“大晚上的,忙什么去了?”
“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孟灵酒拐回正题。
“谁跟你说的?”百里鸣枕着双手,叼着竹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玲珑跟我说的,她没去找你吗?”孟灵酒问。
百里鸣一听,来了兴致,暧昧地凑近她:“呦,这么快就跟刘义敏和好啦?他还真是不简单哪,说吧,他用了什么办法征服你?”
被百里鸣这么一提,孟灵酒想起那天晚上俩人亲昵之举,不觉羞红了脸,嗔道:“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快说,为什么不愿意当官?”
“朝中水既深且浑,哪比得上江湖逍遥自在。”百里鸣说的不知是心底话还是搪塞之言。
孟灵酒侧头看了看他,月光洒在他脸上,令人看不透摸不清,“你既然不愿入朝为官,为何入国子学学习?还时时关心朝政?与其住在金陵城门前,何不归隐山林,远离庙堂?”百里鸣没有说话,孟灵酒忽言:“我知道。”
“知道什么?”
“你是不甘心。”
“此话怎讲?”
孟灵酒抬头望着夜空,“百里有惊世之才,又兼一身武艺,本想一展宏图,一鸣天下,奈何朝廷污浊,你不愿与庸人为伍,与奸佞合污,对吗?”
百里鸣猛然睁开双眼,眼底透出一抹亮色:“想不到竹林巧遇,竟得一知己,实乃人生幸事!”百里鸣捞起一旁的酒樽,举向孟灵酒:“红颜知己,我敬你一杯。”
孟灵酒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觉失笑,解下腰间的玉葫芦与其碰杯。一杯蛟龙下肚,腹中如火烧,百里鸣敞开衣衫,挥起竹条:“来,与我共舞一曲。”
孟灵酒亦随手摘下一根枝条,与百里鸣对舞,几个回合过后,孟灵酒败下阵来,“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是我师傅,他是个奇人,不仅武功高,学问也好,在书画上的造诣颇深。”百里鸣回道。
“你师傅这么厉害,他是谁啊?”孟灵酒问。
“他已经去逝了。”百里鸣的神色有些伤感,“曾经他也怀着一颗热忱的报国之心,却遭人排济,才华不能尽其用,最后却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所以你才不愿意当官?”孟灵酒问。
“师傅的遭遇对我影响的确很大,但我依然抱着一丝侥幸,以为江山易主,时局会有所不同,可纵观这几年发生的种种,我已心灰意冷,再无入朝之心。”百里鸣平静地叙说着自己的心迹。
难得见百里鸣如此正经地表露心迹,孟灵酒颇为触动,只见她拍拍百里鸣的肩膀:“朝廷得不到你,是朝廷的损失,倒是便宜了我,白白捡了一个好朋友。”
百里鸣失笑一声:“你还记得余真清吗?”
“记得呀,他怎么了?”孟灵酒问。
百里鸣道:“皇帝为了分散世族权力,大举起用寒门庶子,余真清身为寒门庶子典范,被推举入朝,受到皇帝重用。”
“真的?”孟灵酒听到这个消息颇为惊讶,“那真是太好了,他也算给我们平头百姓争了光,可喜可贺。”
百里鸣又问:“你刚才忙什么去了?”
孟灵酒神秘一笑:“后日傅亮的老母亲七十大寿,我得去拜寿呀。”
百里鸣一听,正色道:“不是交待过你最近消停点吗?”
“放心,我都安排好啦,绝对不会露出半点破绽。”孟灵酒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我与你同去,好不容易得一知己,别拜个寿给拜没了。”百里鸣道。
孟灵酒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苏延带着礼品再次来到仙林院找孟灵酒,秦桑吩咐玉露几句后,玉露命人抬着苏延先前送来的两个箱子送到苏延面前,道:“苏大人,灵酒姑娘说与您非亲非故,不能接收您的礼品,这些东西请您拿回去吧。”
非亲非故?苏延神情一僵,道:“孟小姐人呢?能否请她出来一见?”
“灵酒姑娘出门去了,不知何时才回来。”玉露回道,“请问苏大人为何对灵酒姑娘如此青睐?”
苏延道:“哦,孟小姐是苏某故人之女,苏某只是想送些微薄之礼聊表心意,并无他意。”
玉露看了一眼门帘后面的秦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灵酒姑娘曾再三叮嘱,让我务必将这些东西还给您,所以请您都拿回去吧。”
苏延沉思片刻,“既如此,苏某下次再当面送与孟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