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是拖后腿的呢?”老贾说,“你可是尼奥那样的救世主啊……这个世界都在等待你的驾临,只有你才能带领人类走向胜利。”
“安慰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中二啊?”陆巡摇头笑笑,“这只会让人认为你是个神经病……每个人都是会长大的,他们在小时候或许会幻想自己能拯救世界,但每一个孩子最终都会明白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这世上既没有超人也没有怪兽。”
老贾没有说什么,在陆巡小时候它确实这么安慰过这个男孩……每次年幼的陆巡做完电疗和血液透析都会像大病了一场,电疗的强烈痛苦就像用手触摸300伏的供电火线,这样的电压足够杀死一个成年人,但男孩要忍受足足二十分钟的剧烈疼痛和高热,他甚至能嗅到自己皮肉烤焦的味道……接下来的一昼夜里陆巡都必须躺在床上根本无法动弹。
男孩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无菌室里的病床上,呆呆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心电图和输液管的“滴答”声。
这个时候老贾就会和男孩搭话,它天南海北地跟陆巡瞎聊,比如说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黑客帝国》?里面有个男主角叫尼奥,他拥有超人的力量是能够拯救世界的人,你想成为那样的人么?
陆巡点点头说想。
老贾说你就坚持下去,整个世界都在等着你去拯救呐。
经过老贾的疏导,那些日子里男孩坚信这个世界上某个地方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日日夜夜祈祷希望有救世主降临,而自己就是那个注定改变世界的人,自己现在所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是上天的考验,为此他还背会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种句子来振奋自己。
直到后来陆巡看新闻才发现全世界的人们都安居乐业,只有叙利亚和伊拉克在打仗,他们既不会日夜祈祷自己也不是他们的救世主……因为他们的救世主是个叫真主安拉的人。
陆巡手上捏着那封信,微微犹豫。
“你是在想究竟要不要打开它么?”老贾问。
“不……”陆巡说,“我在想这信封是不是真的浸了氰酸钾……那样我用牙咬会有生命危险……”
陆巡撕开信封,里面有一张折叠好的信纸。
青年展开信纸开始默读。
“亲爱的陆巡先生:
当您看到这封信,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合作尝试宣告失败,很遗憾我们的条件未能打动您,但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我们相信陆巡先生有足够的理由和原因拒绝加入蜂鸟猎杀小组,人们常说选择没有对错,加入蜂鸟小组不代表正义,拒绝加入也不代表怯懦,您只是选择了一个更适合您的选项,就这一点来说,没有任何人有立场和资格指责您的行为,所以请您不要有过重的心理和道德负担。
根据上海海军军事学院安全区人事部的研究决定,我们决定分配给您安全区病毒研究所助理实验员的工作,请您在接到这份通知后的三天内,持此信到学院图书馆六楼601室阿利安娜·雷娜塔主任处报道,她会为您安排接下来的工作任务。
我们常说,义务和权利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在这个时代,生存是每个人必须尽的义务和必须捍卫的权利,请您务必记住,您是这座城市中仅有的一百二十一个人类中的一位,您担负着延续人类文明一百二十一分之一的责任,所以无论如何千万不要放弃生存的机会。
因为您的生命是属于全人类的。
预祝您接下来的生活愉快,祝您好运。”
落款是“上海海军军事学院人事部”。
陆巡的头有些发涨,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命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全人类的共同财产。
这封信里还有“无论如何千万不要放弃生存的机会”这种极端强调的句子,这语气堪比警察叔叔们劝退那些站在楼顶上大桥边想不开想寻死的人,只是他们搬出来的是父母孩子家庭亲情,这封信里搬出来的种族大义人类存亡……如果自己的小命真有这么金贵,那么赵高之前让自己置身于险地,岂不是在玩弄全人类的共同财产?
单这一条罪名,就够把那个二百五拖出去枪毙两百遍了吧?
“这话说得……好像我真是什么重要人物似的。”陆巡笑笑,“你的生命是属于全人类的……”
“你的工作安排也下来了啊。”老贾说,“你拒绝了蜂鸟猎杀小组的工作,他们把你安排进了……安全区病毒研究所?”
陆巡也愣住了,这帮人在想什么啊?他原本以为学院会让自己去餐厅后厨打打杂,去温室里看看辣椒和土豆什么的,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们会报复自己的拒绝,把自己安排进保洁工作组并负责整座学院的厕所清洁任务……
但这封信把自己调进了学院里的病毒研究所。
这是什么神展开?
“我说陆巡……我在处理红隼系统问题的那段时间里,你没在外面瞎吹过牛吧?”老贾问。
“瞎吹牛?”陆巡一怔,“吹什么牛?”
“比如自称是华盛顿大学医学院毕业的医学与生物学硕士什么的……”
“别开玩笑了,你在维护红隼系统的时候我一直躺在这张床上好么。”陆巡摇头,“房间里只有赵高那个神经病,我对他说过的话只有‘滚蛋’和‘离我远点’。”
“那么这从天而降的调令是怎么回事?”老贾问,“陆巡你有什么实验工作经验么?”
“旁观过骨骼肌剥离和电击实验算不算?”
老贾一愣,“你什么时候旁观过这种实验?”
“就在这只手上啊。”青年举起自己的右手,“当初他们在这只手上做实验的时候,我就在边上旁观。”
老贾无语,陆巡在研究所里向来是个被研究者,而不是研究者,他没有什么研究经验,只有被研究的经验。
“你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吧。”老贾最后说,“图书馆的六楼,601室……阿利安娜·雷娜塔,听起来是个女孩名字。”
“什么女孩?实验室的主任好么?”陆巡撇了撇嘴,“起码也年过三十了吧?肯定是个身宽体胖的俄罗斯大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