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三顶软轿,李卫腿脚不减当初,一路小跑着赶到了前门一带的八大胡同儿。夜正阑珊,华灯初上,入夜的北京城当属此地最是热闹,下至贩夫走卒上到王公侯爵,从站街的低等妓|女到会馆里千金难得一见的清倌儿小伶,就看你口袋里有多少钱了,要是说人生一台戏,那这自古繁华的烟花之地便是戏中的戏,正所谓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
胤礽几个下了轿子,除了李卫之外都见得出有些局促莫名,胤祥虽是成年男子,但贵为黄胄,又有命令的清律禁止到此,所以除非是必要的应酬或妥不开的密务,这种地方是轻易不会涉足的,胤礽虽然来自后世,但条件所限那种风月场合压根儿就没有去过,他的这份儿局促作为皇子来说倒也不为过,毕竟胤礽先前太子身份,是不太可能到这种场合来的,所以比起胤祥来更显得有些不安,这倒不用难为胤礽假装出来,完全都是本色出演。至于非要跟着赶来的王剡虽说有了那句让人浮想联翩的‘想当年’,但在见了那一街摇红裹绿坦|胸露|乳的姐儿之后,真可谓是一步一叹,一叹一念“有伤风化……非礼勿视……混乱朝纲……寡廉鲜耻……”最后就连胤祥也看不过眼儿去,直说要找折回去先把先生送走再回来不迟,可王剡大手一伸,只说怕我们抵挡不了诱惑,自己留下来若是叫别人看了去,总也好有个说辞,这老小子大概从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心思,全把他自己当个遮羞布用了!
这醉香楼在八大胡同的胭脂胡同往里,算是较为偏僻的一处,不过看起来应该算是中上等的,一路上的院子也没几间像样儿的,这处还算宽绰,就是站在门口儿揽客的两个女子瞧上去也清秀一些。胤礽一行刚到门口儿那两个姑娘就围了过来,单是冲着胤礽跟胤祥两个去了,对李卫还算是招呼了一声儿,看到王剡的时候儿无不掩嘴窃笑,一个媚眼儿抛过去,香帕一甩“这老爷子成吗?呵呵~~”胤礽见王剡脸红的跟灌了两壶烧刀子一样,也不敢在他跟前儿放肆了,就着两个姑娘的一番拉拽跟了进去,让李卫扶着王剡随在后头进了院儿。
这里头倒比外头热闹了许多,莺歌曼舞依依呀呀的声响儿到处都是,隔着灯影映照下的窗格儿甚至还能看见屋里活春|宫的剪影儿,吝是胤礽也不禁脸红三分,胤祥更是在不知不觉间就把架子端起来,唬的随在他一旁的姐儿只拿媚眼儿撩他。王剡一路还真就亦如李卫所说,闭着眼睛进来的,李卫搀的辛苦,一边儿抱怨着一边儿也不敢怠慢,吆喝着鸨母开了间儿雅室,几个人慌忙闪了进去。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荒唐!荒唐啊!以前的楼子里尽是些堪比秦淮的才情女子,哪是现在这般情景…人间炼狱…人间炼狱…”王剡一进了屋子方才放开了些,嘴上也开始絮叨起来,一不留神就把自己个儿年轻时的那点儿风韵事儿给说了出来,直到李卫朝着他挤眉弄眼儿这才方知漏了口,一屁股坐在春凳上唉声叹气。胤礽蹙了蹙眉,心思只一时的飘渺,很快就回了正题“有什么问的需得赶在今儿问的明白,只怕是明日这小公爷被害的消息就得传的街知巷闻,到时候儿这的鸨母一类一定不敢说的详尽。”胤祥点头称是,给胤礽王剡倒了杯茶水,让李卫去把鸨母请来。
李卫出去没一会儿就带进了一个体态丰满的半老徐娘,脸上浓厚的胭脂盖住了本来面目,只一双透着讥诈的丹凤眼儿灵动异常,一进了屋儿先是将几人观察了一遍,最后目光定在胤礽身上,肥胖的身子扭过来,胖手往胤礽肩上一搭“呦~几位爷瞅着可面生啊~哪的人啊?是做什么营生的?”胤礽心里一笑,你倒是先打听起我们来了,当下也不以为忤,随口就打起了腔儿腔儿“就是京城人士,倒不是做营生的,听朋友说这儿不错,过来瞧瞧!妈妈你可别让咱们失望了啊~”胤礽电视剧看的多了,学起纨绔子弟也是入木三分,一双精光慧眼一转,乍一看还真不是什么好人,仔细再看,更不像了!胤祥几个反正已经是呆愣当场,本来李卫是最市井的一个,打算着今晚搭腔盘问的事儿都交给他来做,毕竟两个皇子即便再圆滑,但骨子里那种纨绔劲儿还是学不来的,王剡更别说,他要是不在三句话之后骂人家就是好事儿了!可眼下一看,这胤礽完全是一副老江湖的做派,就连说话间的那种玩忽神色都是入木三分,几个人心里不禁都有一个疑问,王爷他,莫非是常客?
老鸨子何等机灵,见胤礽打着太极不说,自然也不追问,毕竟这位爷要模样有模样瞧着这身衣裳就知道非富即贵,既然不是做生意的,那就一定是官家子弟,不说也是人之常情,反正有银子就成了呗!当下也是笑咧了一张嘴“可有熟悉的姑娘?”胤礽摇摇头“我有个朋友倒是常客,他只说他长找的姑娘就不错,叫什么爷没大记住哇…”鸨母眼睛一眯,手帕一甩“呦~原来是熟人介绍的呀,您早说啊,哪位爷?只要是常客,就没有我欢妈妈记不住的!”“忠达公府上的小公爷!”鸨母眼珠一转想都没想就笑开了,看起来这厮却是常来这儿“是小公爷的朋友啊~我说怎么个个都器宇不凡的呢!即是那位爷,那我便知道了,只是眼下香凝姑娘正忙着呢……”这鸨母要钱要的丝毫不避讳,肉手向上一摊,几根胖手指头来回的搓,胤礽看了眼李卫,也并不知这按照惯例该给多少,李卫也是机灵,本就是作为小厮的身份跟出来的,当下打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搁在那欢妈妈手上“妈妈,咱们爷可是忙人,别让咱们等急了啊!”那老鸨见着银子登时咧嘴一乐,伸手接下,连连点头“这个自然,小公爷的朋友,哪有怠慢的道理啊!您等着,马上就来~~”
“李卫!那五两银子可是行市?”李卫正美着,胤礽忽然一问,李卫不作他想,随口应道“二两差不多是个叫价儿,只看姑娘陪坐的时间跟种类了,这五两是多了些,奴才不也是想尽快吗?”胤礽点点头,饮了口茶“剩下的三两从你印子里面儿扣,爷瞧你对这儿倒是熟门熟路,以后你那娶媳妇儿的钱爷替你攒下,省的你都扔在了这里!”王剡连连点头称是,胤祥哈哈一乐,乐的看李卫吃瘪,李卫有苦不敢说,咂着嘴站在一边儿唉声叹气。
许是这李卫的五两银子真起了作用,或是那鸨母撒了谎,这叫香凝的姑娘压根儿就没陪什么客,只说了没几句玩笑话,门扉一响何故欢妈妈扭着肥胖的身子又晃了进来,身后随着个一身梅红色汉衫的女子垂头敛目的瞧不出相貌,只能见出那身段儿却是不错。胤礽这打量的眼神儿许是有些咄咄,这个欢妈妈更是乐了,帕子往嘴上一捂“呵呵~~几位爷有眼光了,我们香凝姑娘那可是色艺双绝的头牌儿姑娘了,这就让姑娘先伺候几位爷一段儿,我呀这先给几位爷去置办一桌儿,咱们有酒有菜的才好乐呵呵的~~”说完胖手一伸,又是那捻钱的动作,胤礽看的火儿起,胤祥也没什么经验,王剡更不明白其中意思,三人俱是把眼色又都投向李卫,这小子这回可不敢随便大方了,苦着张脸看着胤礽,胤礽朝他点点头,这才又交了一张银票到那欢妈妈手上。
那胖鸨母一走,屋子里立时清静下来,几个人自然就又都瞅着人家姑娘看起来,这女子也是风尘中滚过来的,倒也不怵,微抬了臻首带着媚态朝着几人扫了一眼,这也才算看清了长相,只是遮了层脂粉,妩媚尚算却不是胤礽喜欢的类型。“几位爷喜欢听什么曲儿?”十三一笑倒是接了话儿,“就来首西江月的词牌吧!”香凝朝着十三挑了下秀眉,取了琵琶半抱试了几个音色,就开始依依呀呀的唱了起来。
胤礽并不喜欢听这调调儿,也根本听不懂这类似昆曲儿的腔调儿唱的是个什么词儿,但见胤祥却似听得入神,甚至手上也开始合着拍子打起来,禁不住心里着急,伸手捅了捅胤祥“十三,咱们可不能在这儿耽搁的太久了。”十三笑了笑“二哥~有酒有菜的你不妨听听这唱,这话待会儿问也不迟,有时候这酒肉之交也不仅只限于男人之间呐~”胤祥笑眉笑眼儿的说了两句,又开始转回头打着拍子,胤礽心里鄙视,莫不是看上人家了,想使美男计?
酒菜没浪费,胤礽吃不下一两口,倒叫李卫吃了个干净,那姑娘唱完了曲儿就坐在胤祥身边儿伺候着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王剡不知道想着什么自斟自饮的一口酒一口菜倒像借酒消愁一样“听鲍白说姑娘色艺俱佳,今儿一见却是如此。”胤祥扯开了话头儿,胤礽的耳朵也跟着立起来。那香凝咯咯一笑,媚眼儿朝着胤祥一瞟“那个冤家倒是能说我好?我可不信~~呵呵~我可是许久没见着他了,八成啊早就把人家忘了~”胤祥几个眼色一对“他前儿个不是过来了?本来还叫了我,倒是有事耽搁了。”“唉~来是来了,可也不是找我来的……呵呵~”胤礽眉峰一挑“哦?这楼子里莫非还有哪个比得过姑娘?”凝香一嗔斜了胤礽一眼似是不太高兴“这位爷~别的院子我可不敢说,但就这宿香楼里我还算是拿的出手的!那个冤家也还不敢当着我去找别人,那天来像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儿,愣是没叫一个姑娘陪着,平日哪时候儿不是叫个三两个的乐呵儿着!”胤祥一乐,手指在凝香下巴上一撩“哈~他能有什么正事儿谈?我却不信!定是你没看真切喽!”“我也纳闷儿啊!所以我就自己过来瞧瞧,看看他有什么事儿,隔着门缝儿就见他跟个男人小声儿叨咕什么。”“那人你可认得?”“从没见过!倒不像是个风月场上的人,那人坐的一板一眼的,立整着呢~呵呵~~”胤礽笑笑,手指指了指王剡“谁说坐的立整就不是风月中人,看看我们这位爷,那想当年……”正想掰下去,却见王剡脸色一窘,胤礽咳了咳,这可是太子太傅,再是中庸不过的人了,可不好玩笑,索性笑而不谈。这下倒是招了凝香的笑,掩着口摇头“爷这话儿可差着,咱们见天儿的对着各样儿的人,看人总不会错,那人的确…怪了些,总有什么觉得不对的地方儿,香儿说他是个太监,不过我却不信,太监怎么可能会到楼子里来呢?呵呵~~”这话让胤礽几个听得俱是一愣,王剡差点儿站起来“这话怎么说?太监逛窑子?”胤祥怕反应太大,引人怀疑,故意饮了背酒掩饰了下。“呵呵~~爷~您可不知道,香儿那小蹄子,谁在她身边儿走,她都过去摸上两下攀个交情,这一般的恩客即便是瞧不上她,那也不会怎么着,尽多就是不理不睬罢了,可那人反应也忒大了,一抬手就甩出那老远,那蹄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动不得呢!她就直说那人是个太监,呵呵~我估摸着她是丢了这个脸怕找不回来才这么说的!呵呵~~”胤礽跟着谑笑了两声“定是定是!那人多大了?莫不是跟我们这位爷相仿所以才不近女色,倒叫那位姑娘受累了。”那香凝也不顾王剡的脸色,像是在两厢对比着“哪儿啊~那人瞅着哪儿有这么老,至多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咝~~哦~~我知道哪儿不对劲儿了!他没有胡子!”凝香瞧着王剡下巴上一大把的山羊胡子,恍然大悟。胤礽心里一动,但自己也没有,清朝人过了中年都兴留上一撮儿胡子以此为傲,并且爱护非常,自己后世之中只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而且那时已经不兴什么虬须密发,穿过来之后胤礽本是有两撇胡子的,但自己不习惯早早就就给刮了去,为此还被康熙训斥了好一顿。
“没有胡子?我也没有啊!”胤礽摸着自己光溜的下巴,挑着眉毛。
“不一样,不一样…反正不大一样……”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