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薛宅的王金莲只觉得有些晕,脑子里乱糟糟的,已然忘了自己去过哪里,做过什么事情,只觉得这身子乏极了,回到闺房,昏睡了一整天方才醒来。
醒来后的王金莲招呼下人过来,洗漱时听到丫鬟香儿说道:“二奶奶,上次您让我打听的那个周长生,我帮您打听到了!”
王金莲撇了香儿一眼道:“怎么,你还能打听到我不知道的事情?”
丫鬟香儿赶紧道:“二奶奶有所不知,前些天周长生像是疯了一样,天天背着一大袋石子往山上跑,还会再把石子背下来,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怕不是被王才少爷打傻了吧!”
王金莲听了,心里很是舒坦,轻声答道:“是嘛”
丫鬟香儿又道:“只是这几日,却没见他再往山上背石子了,人也消失不见了。”
王金莲眉头一皱道:“消失了?什么意思?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丫鬟香儿赶紧答道:“就是奴婢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过他了,不见的还有经常和他一起的那个城西铁匠铺的老铁匠。”
王金莲沉吟片刻挥了挥手道:“行了,下去吧!”
丫鬟香儿退出房门,王金莲独自一人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心中隐隐不安,忖道:“怎么总觉得这事情好蹊跷,不行,周长生一日不除,我这心里总觉得堵得慌!”
原先王金莲觉得周长生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什么时候找他麻烦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今儿听到丫鬟香儿说这周长生消失了,心里便着急了起来。
尽管信义铺子的掌柜已经帮了她一次,驱除了黑影留在她身上的魔障。然而,时至今日,杀周长生已经成了她的执念,她的心病,她的心魔。只要周长生一日不死,她就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不自在。
这是任谁也帮不了的,除非王金莲自己大彻大悟,想通了,放下了。不然她依旧会一直钻死胡同,哪怕碰的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
薛家的人,她使唤不动,那就去找玉鸮山那帮只认钱的疯子们,就不信他周长生的心比石头还硬,会扔下父母一个人逃走。”王金莲这样想,也准备这样做。
天气初晴,风雪稍霁,碧空万里无云。皑皑白雪无踪影,寥寥山林少人声。
茫茫雪原,墨色几点,细看倏忽不见。团团积雪浑欲坠,莹莹雾凇枝头脆。
周长生停下,跺了跺脚,朝着冻僵的双手呵了呵气,揉了揉发麻的脸颊,看了看远远缀在身后的小狼,无奈又欣慰的笑了笑。
从那天晚上开始,小狼就开始跟着周长生,像是赖上了他一般。只不过在白天,小狼却总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从不靠近。到了晚上,却总是不自觉地想依偎着周长生,大概那里有它唯一熟悉的味道吧。
每当周长生想要靠近时,小狼总是呲着牙,盯着周长生,然后远远的躲开,等周长生开始赶路了,小狼就又跟了过来。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周长生觉得自己都有些烦了,便会不管不顾的赶起路来。
当周长生加快速度赶路时,小狼就会被远远的落在后面,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而周长生见不见了小狼,心里又不舍,又担心,速度自然而然的慢了下来,一直等小狼追上来。可有时候周长生也会很生气,狠下心来不再等小狼,等到休息了,看不见小狼的身影,又找各种理由拖延时间,一直等小狼赶上来再出发。
每次休息,吃饭,周长生都会把自己的那份分出一些来给小狼。吃不饱的他也想跟老头多要些食物,却被老头一句话给怼了回来。老头讲:“我是你师父,自然会照顾好你,给你吃的。你让那只狼崽子跟着,又想喂饱它,这些我都没意见,可是食物得你自己想办法,狼崽子跟的是你,不是师父我。你自己做出的决定,自己就要学会承担。”
周长生碰了一鼻子灰,反倒是激起了他那倔强性子,暗道:“不给就不给呗,还找理由!”
而这一切,公孙山青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没有阻止,也没有鼓励,只是有时候也会心疼徒弟,故意减慢速度,配合一下自己徒弟。他也想看看,最后这一人一狼会是怎样的结果。
都说万事开头难,如何让雪狼崽和人产生感情是最难的。很多人花费了巨量的时间,甚至把雪狼从小养到大,依旧无法驯服雪狼的野性。甚至还出现过自己被自己养大的雪狼咬伤,咬死的事情。这也给雪狼带去了另一个名字——白色恶魔。或许只有恶魔才会做出那种人类无法解释的事情。
然而自己徒弟阴错阳差中似乎已经和这只雪狼崽儿产生了那么一丝感情,自己对这方面是真的一无所知,没办法帮徒弟更多,只能顺其自然,顺便再给他们俩人为制造些小困难,也算是这枯燥生活里的一点调味品,不是经常说患难见真情嘛!
也许是少年心性的单纯,也许纯属机缘巧合,随着时间流逝,小狼似乎对周长生逐渐放松了警惕,有一次甚至大摇大摆的跑到周长生身边要吃的,晚上更是直接跑到周长生一旁躺下就睡。简直不把自己当外人,只不过小狼还是很是抗拒周长生的抚摸,碰都不能碰。有一次周长生想摸一下,小狼直接咬了周长生一口。小雪狼虽小,牙齿却已锋利,直接咬破了周长生的手掌,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印。要知道现在的周长生已经是一名突破炼皮境界的武师了,身上皮肤可以说已经坚韧如牛皮一般。
公孙山青瞧见了,暗自道:“这小家伙不简单呐,这么小牙口就这么好,那长大了还了得?!”
周长生被小雪狼咬了一口,牙齿直接嵌进肉里,血直接就涌了出来,他却没有直接甩开小狼,反而怕伤着了小狼,一直等到小狼自己松开口,才找布条把手掌包裹起来。也亏得周长生先前练拳,吃了不少苦头,放到一般人,单是刺穿手掌的剧痛就够人喝一壶的了。何况十指连心,那是一般人无法承受的。
公孙山青惊讶于自己徒弟的韧性,忍耐,更吃惊于小狼随后的行为。
小狼狠狠咬了周长生一口,却没有惩罚,等它松开口,看到被自己咬破后鲜血淋漓的手掌,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低着头,耷拉着耳朵,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就那么趴在周长生脚边,用那双大大的圆圆的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周长生。
在那一瞬间,周长生从小雪狼的眼睛里看到了最无助的自己,突然就明白了小狼的戒备感,攻击欲,和孤零零的那种无助。那一瞬间很神奇,那一刻周长生知道自己和小狼之间已经没有了那层隔膜。
周长生伸手摸了摸趴在身边的小狼,顺势抱了起来,才发现小狼要比想象中要沉许多。起初的小狼很是抗拒,后来便不再抗拒,甚至越来越享受被周长生抱在怀里的那种温暖的感觉,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很享受趴在周长生怀里的感觉。
公孙山青正拿着一根烤好的大棒骨吃得正香,在瞥了一眼周长生后,整个人就愣住了。
他看到自己徒弟竟然抱着那只小狼在怀里,抱着就抱着吧,还不停的摸来摸去,又是揪耳朵,又是拽尾巴,关键是那只小狼还挺享受那种感觉。
就在自己填饱肚子这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徒弟竟然搞定了那只不好搞定的小狼。欣慰之时又生出一丝嫉妒来,师父嫉妒徒弟可是少见,可谁又能拒绝一只雪狼做宠物的诱惑呢?那可不仅仅只是一只宠物,成年雪狼王,那可是可以和顶尖武师打的有来有回的存在。
“长生啊,怎么做到的,给师傅讲讲。”公孙山青实在是挡不住要摸一摸毛茸茸小家伙的渴望,起身走了过去,伸手却被呲牙咧嘴的小狼一口咬住,凶狠的目光盯着老头。
不过能咬伤周长生,却是咬不动公孙山青,小狼不管那麽多,只是死死咬住,甚至由着老头把自己吊着,也不松口。
“呦,这小家伙挺狠呐,讲讲,怎么做到的?”老头非但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晃了晃手中的小狼。
周长生一五一十的讲了讲,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公孙山青费了老大劲才把小狼从手里弄下,主要是怕伤着小狼,然后对周长生说到:“不错,小子,这才是我徒弟嘛,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小狼搞定了,厉害!不过你可要看好了你这只小家伙,看来它是除了你之外对谁都六亲不认啊!就连经常喂它的师父我,也不忘咬上一口。忘恩负义白眼狼,还真是!”
周长生一把抱起小狼,对着老头鄙视道:“咦,师父啥时候学会的口是心非啊,被小狼咬了一口就开始污蔑人家,切,量小非君子,师父真小人也!”
当师傅的自然不会和自己徒弟一般见识,反而会更溺爱一些。
自从小狼接受了周长生以后,一人一狼不可避免地进入蜜月期。周长生走到哪里,小狼必定会走到哪里,十足的小跟班。
周长生对小狼是越来越喜爱,还给它起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白将军!知道小狼在长大后的某一天会离自己而去,所以周长生希望将来的某一天,小狼回到了自己的族群,可以成为族群的领袖,做一头狼将军!
两人一狼一直往北走,渐渐的,森林由稠密变稀疏,最后更是一棵树也看不到,天地之间全是皑皑白雪。气温也越来越低,时不时的暴风雪更是让人难挨。到了晚上,他们只能在雪地里挖出一个大洞,暂时熬过难挨的夜晚。没了树,也就没有柴火,这些天,周长生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靠什么撑下来的。看着日渐空瘪的袋子,有时候周长生甚至在想,这老头是不是疯了,临死前还得拉个垫背的。
一般人到了这里,几乎再也没有生的希望。因为四周全是白雪,没有别的什么东西,除了天晴时候,昏黄的太阳和夜晚的双月。你分不清方向,找不到食物,又极度寒冷,等待你的只有死亡。
进入雪原已经一月有余了,开始的那一点心气此时全都消磨殆尽,就连一直兴致高涨的小狼也变得萎靡起来。周长生曾经问过师父,还有多远才能到他说的那个地方。只不过老头一直说,快了,快了,手里却不停的摆弄着一个罗盘似的东西。而老头,在一场暴风雪后,彻底的迷失方向,一直靠着这块不靠谱的罗盘在找方向,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听不懂的词汇,像是入了魔一般。
终于,在坚持了三天后,周长生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个不再满眼是雪的地方,一座望不见边际,瞧不出高度的山脉前。
这座山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出现的,周长生一概不知。
当时正是暴风雪最猛烈的时候,周长生却被老头揪起来非要赶路。疲惫不堪的周长生不知道老头发什么疯,非得要自己在最难走的时候赶路,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可是在这个时候,自己也只能靠着老头才可能有那么一丝活下来的机会。
尽管有再多的不满,周长生也只能把委屈强压进肚子里,伸手抱起小狼,呦,白将军又重了不少啊!
老头走在前,腰间系着绳子,另一头绑着周长生。这是周长生想的主意,只因为前几天两人走散,周长生在举目无人的情况下实在是给吓得够呛,冰珠子都掉了一地。周长生这辈子再也不想经历那种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起初还好,周长生以为老头一会儿就会回来,找到自己。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师父一直没回来,然后自己就开始慌了,喊破了嗓子也不见一个人影。那种天地寂寥,孤苦无依的感觉吓坏了周长生,然后他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是不是师父不要自己了,还是师父遇害了,想自己就要死在这个没有人的地方了,想爱穿红衣的苏月,想父亲母亲,想二牛,李山,文显,想老夫子,想自己爱吃的冰糖葫芦,糖果子,酸辣面,想水娘包的肉包子,想……
最后公孙山青还是找到了周长生,只是一见面,周长生就扑了过去,死死抱着老头,哭的那叫一个凄惨。然后周长生就想起了这一招,用绳子把两人死死绑住,老头去哪他跟哪儿,屙屎撒尿都跟着,生怕老头走了不再回来。
两人不知道在暴风雪中走了多久,一直等到暴风雪小了些,突然发现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了一座不知其高,不见其边的巨大山脉来。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周长生眼前,更像是一座没有边际的城墙,把雪原一切为二。
公孙山青注目许久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长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