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说完,众人脸色顿时一紧,然后纷纷看向左首一白发老者。只见他脸色铁青,胡须乱颤,显然已在爆发的边缘,却始终不曾抬头,不过不停变换的手掌,正在出卖他心情。
“鼓忠?”楼烦王淡淡说道。
白发老者终于知道自己躲不过,微微一叹,出列向楼烦王行礼道:“大王。”
“鼓车是你的侄子,我且问你,他私自渡河南下一事,你可知情?”说着,他看着楼忠的眼睛。
“不知。今日我遵从大王的命令,约束我部将士整顿辎重,等待南渡。然而清点之时,却发现少了鼓车及一百多甲士。本以为其只不过是去围猎,没想到他竟然南下渡河,打乱了大王的谋划。”鼓忠一字一句的说着自己早就想好的答案,手心里却沁出了汗水。
“为何不禀报于孤?”楼烦王有些激动的说道。
“事发突然,决然不是我等可以知晓,是以我在确定之后,才向您禀报,只不过时间太晚,想召回他们,恐怕是来不及了。”
楼烦王眼神微微闭合,焦点聚集在他的眼睛上,似乎想明白,他说的是真是假。少顷,他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这约束不当之罪,暂且给你记下,改日再进行惩罚。”
“谢大王。”
“不过,这首战先锋之职务,还是要你先领着。”楼烦王说着,将手中的短剑拔出,在身后的地图上寻找一阵,然后在一个地方画了一个圈,转身对鼓忠说道:“刚才你也听到了,在庙儿梁这个地方,有条小路。如今我们已经暴露,再想南下,必须独辟蹊径,而此处,就是我的蹊径。”
“大王可是要改变策略?”
“不错,本次我军分兵行进,大部队前往庙儿梁,全力攻取此道。然后,可以藉此南下蔚县,甚至是代王城,都比绕路三马坊至南陵要方便许多。即使此次南下无法夺得蔚县,拿下此地,亦是大胜!”说着,楼烦王又重重的点了点地图上的庙儿梁。
“那三马坊那边?”一个大臣忍不住说道。
“三马坊那边,还是要去人的。”楼烦王思索片刻说道,“毕竟一旦对方从左翼包抄过来,我军就断无退路了。”他想了想,对刚刚褪下的鼓忠说道,“如此,左翼的安全,就由鼓忠将军负责了。”
听闻此言,刚刚还松了一口气的鼓忠,心里顿时又激动起来。明摆着,庙儿梁虽然易守难攻,但是楼烦此刻有两千大军在手,即使再苦难,也未必攻不下来。是以此地定然是建功立业之地。
然而三马坊既然是左翼护卫,面对的很有可能是赵军主力,而且一旦失守,搞不好就会影响正面的攻势。是以纯粹是一个炮灰角色,说不定自己都会交待在这里。
鼓忠心中似乎有一股邪火,非常想拔出短剑,将楼烦王戳杀死。然而,他的家族本就是楼烦小姓,帐篷里几乎全是楼氏家族的成员,他这个时候发疯,结果只能是死路一条。是以他只能憋着气,唯唯诺诺的应声称是。
第二日,楼烦大军兵分两路,一路以楼烦王带领一千二百人,直接南下庙儿梁,另一路八百人左翼,负责护卫和应对可能从代王城出发的赵军。
鼓忠看着远去的楼烦军队,狠狠的朝着他们的背影唾了一口。他的儿子鼓具也愤愤的说道:“没想到我父子为他出生入死,就因为想要先掠夺点东西,就被他当炮灰一般嫌弃,真是白眼狼。”
“哼,他楼原要是好人,也就当不了这个楼烦王了。当初,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软禁了自己的父亲,才坐稳了这个位子。这样的人,还指望他对你好心?”鼓忠冷笑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何必追随与他,且反了而去!”鼓具说道。
鼓忠闻言,心中一动。继而摇摇头,对他儿子说道:“算了,毕竟乃我同胞,叛逃非上上之举,切勿再议。”
其实,在赵国,很多人都和楼烦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最明显的就是楼缓,和现在的楼烦王楼氏,出自一个家族。而现在深受赵雍重用的肥义,其祖上肥氏,也是狄人的一支重要成员,只不过在晋国时期,就已经被消灭,归化中原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鼓忠等人前往了三马坊,单说楼烦王楼原,亲自带领一千五百楼烦士兵,南下庙儿梁。然而尚未到达,却听前军来报,有一队赵人骑兵小队已然列阵,像是等候很久了。
李拙看着和自己相隔不远的楼烦士兵,拿着酋矛的手,不由自主的沁出了汗水。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酋矛已经变得有些湿润,甚至连他自己的手,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对方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不但有人数众多骑兵,更有一些穿着皮甲,手持铜锤棍棒和鹤嘴武器的步兵。从这一点上,李拙大致可以想象,对方确实有攻城的想法,否则这些步兵完全可以不用跟来,守好大帐就好了。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为自己的猜测得到证实高兴,又为自己面临的局面担心。他缓缓的举起自己的酋矛,在空中虚花了一个圆圈。顿时,身后的三百士兵相机而动,不一会,一个以李拙为中心,以百十人为中心园,其余人结成方阵的骑兵大六花阵就摆布而成了。
正在此时,从楼烦军队那里传出一阵鼓声,鼓声急促,鼓点节奏很快,悠扬的号角在楼烦军的阵后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刚才还处于防御状态的前阵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叫嚣着,慢慢朝着李拙他们走来。他们一边拔出短剑,一边支好盾牌,丝毫不将前面的赵国军队放在眼里。
李拙顷刻间打起了精神,看着即将攻打自己的楼烦人,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一场战斗,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