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萧佑薇的意思,她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本来面貌,但是绿漪总归担心会给自己的家人惹来麻烦,坚持做了些改变,加上换了服饰和发型,不会再被人看出是过去跟在萧云琪身边的丫鬟。
绿漪对萧云琪的感情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她无比憎恨如今占据了县主身体的这个妖物,要报仇,更要让真正的县主回来。
可是萧佑薇知道这恐怕是做不到的,萧云琪和自己不一样,自己是从有意识起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而萧云琪,这个穿越而来的女主,在原著里从来没遇到任何跟身体有关的阻碍,换句话说,萧云琪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恐怕早就消散了。
可能如今已经投胎转世了也说不定,如果萧云琪的魂魄离开那身体,等待那具身体的就是死亡,没有其他结局。
但她没有跟绿漪说。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无情也罢,在铲除萧云琪这一点她和绿漪是同一阵线的,至于之后能不能让原主回来,那是以后的事了。
上巳节向来是萧云琪大展才艺的好机会。
水边饮宴,怎能缺了诗词助兴呢?
曲水流觞,雅客聚集,贵女之中才华最为出色的自然是萧云琪,她也从来无愧于“京都第一才女”这个称号,所诵诗篇无比精妙,可婉约可豪放,风格多变,篇篇动人。
一众贵女往往又嫉妒她,又好奇她下一次会诵出怎样的作品。
而萧佑薇自从听了她的一些“经典之作”后就明白了。剽窃自己学过的古人经典来卖弄,可以说是穿越众壮举中发生频率最高的一项,萧云琪并没有逃脱这个定律,所以才得了这个才女称号。
事实上,即兴诵出前辈诗词不能算作是剽窃,可是传诵他人诗篇和把这些诗篇据为己有,这是两种概念,萧云琪从来没有表露过这些诗词不是自己原创,她对外界的赞扬欣然接受,更是亲自编撰了一部文集在民间传扬,收获了一群迷弟迷妹。
落款是她自己编的笔名,就叫丹阳。以封号为名,充分体现了自己对皇室的感恩戴德。
萧佑薇想做的就是揭开这层假皮,不是为了给异世界的古今文人讨公道,她只是单纯想给萧云琪找麻烦而已。
“这书你拿去,还有半个月时间,好好准备。”她微笑着把一本厚厚的线装书递给绿漪。
绿漪郑重地接过,“是,属下定不辱使命。”
萧佑薇不让她自称奴婢,这是工作上的雇佣关系,她对绿漪是以人才的方式对待,不是真让这女子给她做奴才的。
这本书里记录了萧佑薇能够想起来的所有诗词文录,耗费了她不少时间精力,书房里那几个婢女在背诵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给绿漪的才是全部。
而且之后还可能随时补充。
她相信绿漪的能力。
风起,她站在廊下,抬眸望向瓦蓝色天空,红唇勾起,眸光闪烁,点滴尽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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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蛮再度踏入京都的时候,她眼前看见的不是坚固巍峨的城墙和繁华热闹的街市,而是一卷缓缓展开的画卷,上面绘制着以后蒸蒸日上的好日子。
黄涛影的生意现在规模已经很大了,有萧佑薇和杜小蛮的加入,他的生意比起原著中起得更快,在京都商贾中已经是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了,从他的描述中可以知道,现在京都的一些世家也对他伸出了橄榄枝,可是接了这个就要得罪那个,黄涛影如今可以说是如履薄冰,不敢乱做决定。
萧佑薇在府里除了教导阑意之外就是种花浇菜,国师府的大门也只对少数几个人打开。
大越在此之前没有国师,也没有人说得清楚她这个国师需要做哪些事情。
或许就是个象征吧,很多人是这样想的。
可是国师大人神通广大的形象已经在百姓心里扎下了一个影子,每当提及的时候就会加深一下印象,当然也有少数人在质疑国师既然有这样的神通,为什么从来不用在为百姓谋福祉上呢?
针对这种质疑,萧佑薇晒着舒服的日光浴琢磨了一个上午,唤来工匠即日开工,在府里造了个直径五米的台子,当晚登台作法,次日,洋洋洒洒写下一篇奏折命人送进宫里。
折子里写的内容并不多,总结起来也就是一些小预言,比如哪年哪月何处会有大旱,何处山洪暴发,何处地龙翻覆,十分详尽。近的在一月之内,最远是在三年之后。
这还了得?皇帝看了她的折子,惊得从龙椅上跳了起来,“这,这……”
他正赞叹国师送出这份惊喜的时候,又听到一个可以说是惊吓的消息:原来就在这份奏折送出之后,国师府里又传出了无数张同样内容的纸张!
高回看着自家陛下瞬间铁青的脸色,下意识闭上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国师大人可真玩得一把好火啊。
如果国师所言属实,那么毫无疑问这就是在为民谋福祉,有了这份预言书,大越官府可以先一步在灾情发生的地区着手准备,避免更加严重的人员和财产损失,这是好事。
可这事坏又坏在哪儿呢?
倘若国师心向陛下,那,那她悄悄给出来就好了嘛!如今外头满大街都是这预言书,密密麻麻尽是灾情预警,让百姓看了会怎么想,不是明摆着在说君王不贤吗?
萧佑薇如果知道这个老太监的想法,一定会笑嘻嘻地说:对啊!
她占着国师这个位置,就一定要对得起它,不会像原著里那个门罗山派出的国师一样,永远做个毫无建树的背景板。这预言书里的大灾情是原著中提到过的,根据只言片语推敲大致的发生时间。
而小的灾情,是她跟师叔偷师的过程中见师叔演示出来的,当时就觉得可能会派上用场,所以下意识将师叔演算的结果悄悄记在了心里。
藏玉师叔很惊讶她竟然没有办法推演出丝毫,哪怕只是一只牲畜的命运线。他一直觉得这个师侄灵气逼人,只要用心教导,一定会是最合格的天算师。
天算师,这才是藏玉师叔真正的职业,天底下最神秘也最高贵的职业,一代只传一人。
可她做不了他的传人。
其中原因,藏玉师叔怎么也想不透,萧佑薇自己隐约是明白的,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从一开始她就站在天道的另一面,天道偏宠的是女主,她却是要和女主决一生死的人,这种情况下,天道怎么可能会让她知道它的意图呢?
不过没关系,有这些师叔演算过的结果,已经足够让她树立威望了。
在古代,最怕天灾的通常不是百姓,而是高座上的君王。天下有祸事,说明君王不贤,才招来上苍降罪,黎民受苦。现在这一条条的灾情预告就像一个个打脸的巴掌,打碎了皇帝的牙,还不得不和着血咽下去。
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萧佑薇收拾好渔具站起来,高回板着一张抹白了的脸,手持圣旨出现在国师府外。他是来送赏赐的,这是一份在百姓看来十分厚重的赏赐,用以表彰国师为大越做出的巨大贡献。
萧佑薇乐滋滋地收了,这可是在抽国库来填她的小金库,她是不会嫌多的。
当然,面上还是会做出惯常的清冷姿态,她只是淡淡地对下人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身就走,自始至终都是笔直站立着,连高回手掌上托着的金黄圣旨都没拿过来。
高回的白脸气得几乎变形,嚣张,太嚣张了!可他什么也没法说,最后灰溜溜地回去复命了。
国师府的大门合上之后,阑意从花丛里跳出来,欢呼着扑到一个沉甸甸的楠木宝箱上,几下弄开了上面的锁,顿时小脸映上一层耀眼的宝光,他惊喜地叫道:“师父师父,你真太厉害了!”
萧佑薇清咳一声,淡淡地说:“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还是没看透。跟我来,为师要检查一下你今天的功课做得如何。”
阑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意识到这是因为还有旁人在场,说不准就有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睛,于是配合地小脸一垮,苦兮兮地答了声是。
谁也不会嫌弃钱多,更何况她要培养密探,要经营产业,要广撒网寻找周家人的踪迹,哪一样不是需要海量的金钱?虽说是宫中的赏赐,样样都打了皇室印记,可是从宫里流落出来的宝物在黑市上什么时候断过?
皇帝只知道这个国师跟他不太对盘,他也不乐意赏赐,可是身为皇帝也有很多迫不得已,就算他心里对国师做的事情恨得咬牙切齿,嘴上还不得不赞扬国师为国为民,有此国师是大越之幸。
这些赏赐很快就通过黑市变成了萧佑薇的私人资产,为了报答皇帝的这份心意,她没再动林苍爹爹留的财物,而是用这笔资产在京都着手开设桃花源。
那是她的第一家店,是她着力打响的第一个牌子,之前是为了将更多资金投入到情报网的构建中,所以迟迟没有在北方开设分店。现在,她就要用天子提供的钱,在天子脚下,开起桃花源的新总部,未来她将会在这里处理密探反馈来的情报,一点一点打碎皇帝的尊严。
杜小蛮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显得很开心,在接到她的传信后,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也诧异了很久,最后借着上京开办杜氏酒坊的机会悄悄进了国师府,两人畅谈了整整一天,定下了以后两家店在生意上的具体合作内容。
杜氏酒坊的招牌红红火火地挂出去时,已经到了上巳节。
这样一个有着祈福驱邪意义的节日,国师没有不到场的理由。
萧佑薇坐在纱帘后面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果不是已经看见了波光粼粼的水面,还真不敢相信这些人是在水边疯抢。
他们在抢福果儿。
这是前朝遗下的风俗,官府会专门派人去河流的上游,把一筐筐枣子和水煮过的鸡蛋放进水里,让它们顺着水流浮移,由下游翘首等候的百姓拾取,谁拾到谁食之,取的是得福的含义。
有些不那么在乎礼仪的贵公子也会加入抢福果的行列,更有些自幼习武的公子,仗着身手敏捷,用上轻功,蜻蜓点水般飘过,再回到岸上时,怀里已经揽了一兜的福果儿,饱满诱人。
还可以再将这福果赠予心仪的贵女,便惹得少女们羞红了脸颊。
阑意饶有意味地趴在车窗上给师父讲八卦,萧佑薇开始还不太明白,这样当众用福果表白,是京都贵族才有的作风?听了阑意的讲述她才明白,原来这些以福果相赠的往往是已经订了婚约的未婚夫妻。
过了正午,寻常百姓就渐渐散了,只有些少男少女会三五成群地在水边戏耍。
贵女们个个打扮得精致华贵,身佩香囊,手持鲜花,聚在水榭中观景闲聊。
萧佑薇携着阑意在水边走,隐约听见有女子娇声吆喝同伴,说是诗会要开了。
她面纱下浮起一抹微笑,回眸,戴着绿色面纱的绿漪和几个婢女乖巧地紧跟上来。
她今天也很注重打扮,一反往日在府里时的随意慵懒,既然是来砸场子,当然要格外注意着气场,怎么也要把表面工作做到位了,不然岂不是看不起对方?
“师父,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这架势好像是没安好心啊,阑意歪着小脑袋,眼神里透着疑惑,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萧佑薇摸摸他的脑袋瓜,心想,今天师父给你表演一出手撕文抄公。
绿漪得了她的眼神,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神智异常清醒,思维灵敏,这些天填鸭般记进去的那些诗词可以说是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