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家一直以耕读传家,原也没有如何显贵,否则家中嫡长子也不会尚了公主。
可圣上登基以后,却对秦氏一族日渐倚重起来,其中虽然有大长公主的原因在里面,但更重要的却是秦家很少参与朝堂之事。
秦家族人或隐居一隅归田读书,或办学兴院教书育人,只有寥寥几人在朝中任着不甚重要的职位,以此让秦家世世代代既不远于朝堂,又不泯然山野。
秦先生这个侄孙儿秦越便是秦家出仕的那一支嫡长子。
家中长辈领着从三品的光禄寺卿,虽然是个闲职,却也是凭才学正儿八经考上来的,家中清净,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污脏事。只是没有其他连襟支撑,难免显得家底单薄了些。
再说秦越本人也相当有些才学,现如今正在太学院读书,若没有意外,明年定然是能中的。
现在不早日定下来,等到揭榜之时,必然会被有女儿的人家捉了去。
吴先生便有些意动。
一日秦越来请教秦先生,他领着自家孙女看了一眼,俊俏斯文,翩翩有礼。又听秦文景特意问了些刁钻问题,虽然答的不算是特别突出,倒也应对得体,他满意的很。
秦先生又闲话家常般的和秦越打听到了,家中未曾给他定下亲事。
于是第二日吴仟林便托了好友秦文景去秦家漏了些意思,谁料,却被秦家双亲以“科举在即,不想让儿子分心”回了!
倒不是秦家嫌贫爱富,秦先生对他们家很是了解,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其中。
后来果然听大哥告诉他,秦越父母其实本要为他定下外祖家的一个姑娘,只是女方家中长辈突然去世正在守孝,毕竟事关秦越前途和姑娘声誉,便不好对外声张,只一味说没有,也没有告诉儿子。
既然如此,当然不能强求,吴先生只好唉声叹气地接着愁去了。
可为此吴宣月却跟她祖父生了大气。
“你怎么能不与我说一声就去人家家里?也不问问我的意见,如今倒好,我哪里还有脸面见人?”
吴宣月向来有些西北之地儿女的豪放之气,那日跟在祖父后头看了秦越,不知怎的俩人过后居然聊得投缘,越发称兄道弟起来,她这边正高兴着到了京城交到了第一个朋友,那边侍女就跑来告诉她祖父有意让人家做孙女婿……
而且还被人家回了!
吴宣月生平第一次在祖父面前落了泪,气的。
“呜呜,我就说不来什么劳什子京城,偏你要来看秦爷爷。我想着你都一把年纪了,懒得和你吵,便都依了你,原来你存心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告诉你,我不嫁就是不嫁,管他什么秦越还是李越,我要回西北去!”
吴仟林一身才学能说会道,遇着了孙女也只有哄得份。
“好好好,爷爷错了还不行么?”
他心里确实难受得厉害。
自己的宝贝孙女,怎么婚事就这么不顺呢?这次也确实怪他,没有先问问孙女的意思,若是问了孙女说不愿意,便也不会闹出这么一桩事来,在本来就不顺的亲事上,更添了一番波折。
“你要回西北咱们就回去,只是这时节天气炎热道路难行,你便只当心疼心疼我这个老头子行也不行?往后我再不替提这事儿了。”
总归在西北也有好几户人家来提亲,只是他想着到底京城才是他们吴家这一支的根,俗话说落叶归根,自己一把年纪了,这才一心想将孙女儿嫁在京城。
如今看来,一开始就在西北定下倒好了。
吴宣月这才气呼呼地抹了眼泪,将秦越约了出来道了歉,又将自己的意思和他挑明了。
她素来直言直语,三两句就将事情解释了清楚,谁知秦越却一脸懵圈地告诉她,自己并不知道这个事。
秦家夫妇最是严谨,便是连人上门露口风也没叫儿子知晓呢!
两人傻眼了片刻,而后相视一笑,误会尽皆散了个干净。
因此吴宣月这几日才心情甚好地四处溜达,这一日陪着祖父又来到秦先生府上,两个老头子聊起来没完没了,她闷得慌出来透透气,才有了先前瞧见齐琛睡觉那一幕。
此刻吴仟林见了齐琛,多日练就的老毛病又犯了,见着个年轻小公子就要打量一番,一时没控制得住自己。
齐琛连忙回道:“学生正是齐琛,先生。”
“瞧着是个好孩子,家中有兄弟姐妹几人,可曾定下亲事不曾?”吴仟林摸摸胡须,不知怎的就将这几句话问了出来。
坏了!甫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好,生怕孙女又跟自己吹胡子瞪眼地吵嚷着要回西北去,他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来回折腾,需得好生修养一番才能上路啊!
赶紧瞄一眼吴宣月,这一看不禁傻了眼。
她孙女正含羞带怯地瞧着齐琛,眼睛亮亮地盯着人家,等着齐琛回答,哪里还想的起来和自己置气?
吴先生多聪颖精明的人,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事情没有遇上,这一下便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
敢情她孙女是瞧上人家了?
哎哎哎,都怪自己从小没拘着她当个男孩子养了,一惯和学院里的学生们在一起厮混,如今都不知道女儿家的矜持到哪里去了。
孙女不愿意嫁吴先生发愁,愿意了他也发愁,只好一起看着齐琛。
“学生,学生家中还有两个姐姐,尚未定下亲事。”虽然觉得吴先生问的很奇怪,不过齐琛还是据实以告。
他确实没有和表妹定下亲事来,只是两家有这个意思罢了,自然不能胡乱在人前说了出去坏表妹闺誉。
吴宣月本紧张地等着齐琛回答,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如此在意这个人的答案,。
不过听到齐琛说“尚未定下亲事”的时候,她才落下一颗小心脏,憋了大半天方才想起来吸气。
真好,齐公子未曾定亲!
她心里冒出来这样一句话,将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了出去。
吴先生也一个大喘气,心中不禁喜悦:这回应当能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