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均身后跟着众小厮,拎了大包小盒地,刚下马便见到了听到家下人禀报前来相迎的路家众人。
大家先一一见了礼,也等不及回到家里坐下来慢慢说,一行人就现在院子里迫不及待地说起话来。
韩均面上带着笑意,星辰般漆黑的眸子微微半弯着,笑意直达眼底。
他一行回答路景修与齐氏的嘘寒问暖,一行应付路子闵的动手动脚,眼角却总是盯着那一人。
小丫头今日穿了一身流彩暗花云锦,隐约可以从颈脖处可以瞧见里头是素绒绣花的内衬,外罩翠纹织锦羽缎镶大红色狐狸毛的斗篷,整个人裹在一团红红火火之中,与那面颊上的粉色、红唇相映,显得小小巧巧的一团,说不出的可伶可俐。
韩均笑的更深了些。
路子昕紧紧抿着唇,目光黏在他身上,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以往他虽才气卓绝,但总是在京城长大,即便历经一世,也还尚有些少年人的特质。
这次离京不过数月,却明显与此前大不相同,不仅仅是黑了瘦了,更多了成熟稳重的气质。
但看着她时那眸子中深到满溢的柔情却丝毫没变。
“退之,我听说你受伤了,可是痊愈了?”路子闵突然问道。
路子昕一惊,他受伤了?伤在哪里?也不知是要紧不要紧。
再去看韩均,未免觉得唇色有些苍白,身形似乎也单薄了不少,不由心中一紧,几欲开口相问。
“伤到哪里了?你这孩子,有伤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何必急着过来?我们也不会怪你的。”齐氏上下打量着道。
韩均道:“不过是小伤,不碍事的。晚辈……晚辈一走数月,久不曾拜访,着实惦记。”
惦记的是谁,众人自然心知肚明。
路子昕面色微红,心中嗔怪他当着父母亲人的面就说起这些羞人答答的话来,可一想到韩均在外劳累了这么久,回京都不能养伤,急巴巴地就来自家,到底不忍心说他,只用蚊子般的声音道:
“爹爹,娘亲,外头还有些凉,不如进屋子里说话吧!”
看他穿的那么少,还要硬撑着和一家人说话,她有些心疼。
一把嗓子轻轻柔柔地,带着心疼,像轻飘飘地羽毛划过他五脏六腑,韩均听了心中欢喜,着实熨帖的很。
他的小丫头会心疼人了啊!
于是也不含蓄了,直直拿一双眸子灼灼地盯着路子昕,眼神醉人。
路子昕羞涩地低下了头,大约是穿的太暖和了,耳朵尖都有些发热,一双躲在绣鞋中的小脚不时轻轻地踢踏两下,就是不开口说话了。
她这一动作,韩均自然便瞧见她头上插戴的是及笄那日自己送来的簪子,很不显眼,却叫他心里一热,如同大冬天喝了温烫的水,四肢百骸都有股子说不出的劲头。
小丫头,也很想他啊这段时间。
再看,她梳的光洁的鬓见发中,悄悄簪了两朵红梅,并不是连枝折了下来,而是散落在青丝之中,只露出了半个待开未开的花苞,映着洁白粉嫩的脸颊,令人不由看呆了去。
他呆呆看了半晌,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这般失礼,齐氏见了,悄悄与秦氏相视一笑。
“好了好了,都快进去说话。”她接过幺女的话头。
路子瑅也道:“是啊,快进屋里头说话。”
韩均这才点头,请路景修先行。
这边秦氏已经指挥家下人接过韩家小厮手中的东西,又嘱咐管家好生招待好他们,一行人便往前院的待客厅而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众人步子略有些快,唯独落了路子昕与韩均二人在后头。
“你……”
“你……”
俩人异口同声,话一出口,便停下来看着对方。
路子昕方才鼓起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已是低下了头,默然不语。
韩均失笑,只觉得自己怎么和那不经世事的少年郎一般,见到倾慕欢喜的女子便移不开目光,此时心跳如擂,还真有些叫他无措。
大概……也许……是因为,太久未见?
他摇摇头,分明是近乡情怯吧。
“怎么了?可是伤口疼?到底伤在哪里了?”路子昕关切地问道。
“没事,你别担心,没多严重,不过是小伤。”
“哦……”路子昕看着地下,“你,在那边还好吗?”
韩均抬起手覆上早晨青檀精心替她挽的发髻,笑了笑。
冬日初升的朝阳略带了灿金色,染在他身上,眼角眉梢都仿佛带了温暖人心的力量。
“挺好的,长乐,真的不用担心我。”
啊?
路子昕愣了一会儿,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方才反应过来他在喊自己的字。
少女裹在皮毛里的颈脖修长,下颌的弧度近乎优美,脸上那细细的绒毛随着她的呼吸一颤一颤地,透明地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晕。
因齐氏打小不拘着她在外头跟着路子闵胡闹,所以她身姿在同龄女子中尚算修长,无奈在腿长的韩均身边,怎么看都娇小柔弱的很。
此时正仰着脖子,不过才到韩均肩膀处,似乎他一伸手,就能将这日思夜想的丫头搂在怀中,好安抚那在胸膛中不断乱跳的心脏。
这股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险些克制不住。
韩均的大掌从头顶落在她肩上,微微带了力道,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俩人间只隔了一指的距离。
路子昕原本还是微红的脸色,唰一下红透了。
路景修等人还在前面,不过是三四步的距离,只要一回头便能看见他们的小动作。
她正要退开两步,忽地韩均轻轻地笑了笑,“怎么了?”
中蛊一般,路子昕像溺水一般,沉在他温柔地能滴出水来的眸子中,定在那里再也不能动弹。
韩均便顺势将人带到了身边,紧紧贴着自己的身子。
路子昕还仰着头,正对上韩均低下的面容,俩人带着热气的呼吸便交错在一起。
痒痒地,怪怪地。
路子昕忍不住忽然笑出盛开,眸子弯成了月牙儿。
“痒,嘻嘻。”她傻傻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