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容长脸,面白无须的男子正弯腰站在赵麓为身前的案旁说话。
他嗓音略有些尖细,倒有些像宫中的内侍,开口说道:“殿下,娘娘说了,圣上过几日就会解了您的禁闭。”
庆华帝对儿子还算不错,没有关在宗人府或者是大理寺,皇后还能偶尔派人过来通传个消息。
“解禁有什么用!”
赵麓为双眼赤红,全然没了以往的儒雅,衣衫也有些不齐整,下巴处还有短短的青须,发髻也散乱了,脸色涨红着,对着内侍大吼。
看来这些日子,他过的很是煎熬。
突然他又重重倒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道:“储君已立,他赵居为算个什么东西!啊?父皇为什么要选他!现在解禁了又有何用!”
“殿下。”那内侍不慌不忙,将上头的意思带到,“您也说了,赵居为算什么?就算是立了储君又如何?圣上当年……”
说到这里,便住嘴没往下说去。
敢直呼四皇子名讳,又提及这些宫闱秘事,可见他并不是什么无权无势之人。
“母后的意思是……”赵麓为眼中突然燃起惊人的亮光。
他并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也许是这段时间先被禁闭,又突然听到赵居为被立为储君的消息,一时慌了心神。
此时赵麓为已经镇定下来,看到那名内侍缓缓点了点头,终于清醒了过来。
这人是庆华帝放在自己的皇后身边的,却早就被人收买。
赵麓为本就没想过任由赵居为登上那个位子,只是不清楚庆华帝的心思罢了。
内侍见他已经懂了,接着说道:“郝家无人,他便没有帮衬,这些年确实是咱们小觑了赵居为,一心盯在了刘家身上,竟不知他何时于军事谋略上有所隐瞒。”
“是啊,真没想到,咬人的狗不叫。”
“娘娘的意思是,圣上此举,不过是为了两相制衡,殿下实在不必太过在意,只仍旧做好该做的事情。”
他该做的是什么?一个虽然被父皇禁足仍旧孺慕的儿子,和温文尔雅受人称赞的三皇子。
后族虽然已经被打压,可是赵麓为是正宗的嫡子,名正言顺,又一直混迹在文人之中,妻族是定国侯府,在外人眼中,算是文武两道都有了依仗,实力不小,自然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
反观赵居为,他有什么?
一个皇商的外家?一场已经被收回兵权的胜仗?还是徒有虚名的储君头衔?
所以庆华帝才会先压制赵麓为,再抬举他。
赵麓为“呵呵”低笑了两声,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果然还是母后看的透彻。
“刘家倒了,大哥被圈禁,父皇却没有动咱们得人,给了他名分,却没有实权……”
其意昭然若揭。
自古帝王无情,皇家无义。
“殿下,娘娘问您,三皇子妃如何了?”内侍见他已然明白,不再颓废后,眯着眼睛问道。
三皇子妃林苏暖,是定国侯府的嫡次女,皇后娘娘很是喜欢,几次三番叮嘱儿子要好生对待人家。
赵麓为虽然一惯以儒雅标榜自己,却受用了不少美人儿,是个喜欢眠花宿柳的性子。
皇后自然知道儿子的这个癖好,只是世间之事难有十全十美,林苏暖性子端庄大方,是个合适的大家宗妇,自小受的也不是那小意奉承的教养,这一点倒有点不合赵麓为的心意了。
婚后俩人感情并不亲密,这段时间他正晾着林苏暖呢!
原因无他,还是为了甘肃用兵一事。
当是时,赵居为所领精兵乃定国侯麾下,因此才狠狠挫了那木杆等族的锐气,大胜而归。而定国侯又带兵声东击西,打刘家父子一个措手不及,护住了圣上安危,灭了一个乱臣贼子。
经此一事,赵麓为更加知道兵权的意义之重大!
可他不过是想让岳丈替自己引荐几名高级将官,却被定国侯拒了!
赵麓为哼了一声。
想起以往,他不过是借着岳丈的名义收拢了几名武官,定国侯知道后,丝毫不把他这个皇子放在眼里,劈头盖脸一番训斥。
说什么“皇子结交官员是大忌,尤其是手握兵权的武将”,不过是贪生怕死,怕被父皇惩戒罢了。
林苏暖也敢给他冷了好几天的脸色!
现在才来装什么为人清高刚正不阿,有本事当初抗旨不尊别贪图荣华富贵把女儿嫁进来啊!
“母后问她做什么。”赵麓为冷淡地道。
那内侍一怔。
瞧三殿下的神色,怕是还和三皇子妃不和?皇后娘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好多次。
他暗暗记下来,仍旧迷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殿下大婚也快半载,圣上和娘娘都等着含孙弄怡呢!”
这是催着他赶紧宠幸林苏暖,生个嫡子下来。
庆华帝一生儿女不多,加上夭折也拢共不过七八个,其中皇子更是只有四个,在历朝历代都算不是多了。
所以便格外喜欢孙辈。
当初赵艮为侧妃诞下皇孙,还不是嫡长呢,庆华帝便宠的跟什么似的,好东西不知道赏赐了多少,对刘贵妃和赵艮为都好了不少。
可惜啊,那孩子不过三岁便一病去了,否则庆华帝不一定会这般对刘家,对赵艮为……
剩下的,便是二皇子那个不学无术的,皇孙女倒生了不少,皇孙却一个都无,庆华帝本就不喜这个二儿子,更是看都不看。
“本宫知道了。”赵麓为不耐烦地道。
那个女人,一点情趣都不懂,和木头一般,去她屋里过夜,也不知道是折磨谁。
“娘娘特别交代过,此事还请殿下务必放在心上,小皇孙也是林家的外孙。”
内侍说完,眼皮都没翻,等了赵麓为的吩咐后,弯着身子,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
留下赵麓为在里头,心中一动。
林苏暖若果真能怀孕诞下皇孙,岂不是一举三得?
既能讨父皇欢心,又能在百官中得到更多拥护,借此也可以多一个筹码拉拢定国侯……
思及此,他一撩袍子,对外面的侍从吩咐道:“去皇子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