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寒坐在贵妃榻上,鼻尖晕出丝丝缕缕的香气,这护手的方子是她母亲留下的,简单却十分好用,味道淡而清雅,比起侯府用的,只好不差。
“小姐莫气,少爷只是孩子心性,依奴婢看,他心里还是有小姐的。”
银烛一边轻柔地替她按摩着手指,一边低声劝道。
苏轻寒摇摇头:“倒不是生气。”
只是苏云灏与她一母同胞,却像仇人似的对她,终究让人心中寒凉。
银烛不说话了,屋子里落针可闻,进出的丫头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只有轻微的水声拨动着人的心弦,等水温凉了些,流萤便将铜盆移开,玉屏忙拿了帕子替苏轻寒拭去手上的水,将帕子放到旁边小丫头手里的红木托盘上,取了托盘上的馥仙膏,用指肚扣了些轻轻涂在苏轻寒手上,轻声道:“小姐病还未好,当保重身子才是。”
苏轻寒垂下眸子,等玉屏涂好馥仙膏,慢慢收回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玉屏一愣,往常从没听小姐说起过这些话,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
正疑惑间,门外忽然响起小丫头的禀报声,继夫人来了。
苏轻寒站起身,嗤笑一声:“瞧,起风了。”
玉屏银烛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与疑惑,大小姐这话里的意思……她不是最敬重亲近继夫人的么?
“母亲怎么来了?”
苏轻寒走出内室,林氏刚巧进门,她忙微微屈膝行礼,笑道。
林氏走过来携着她的手坐到椅子上,仔细观察了她几眼,见她笑意真切一如往昔,不像是跟她离心的样子,心头才微微松了口气,挂上一副慈祥的笑,道:“这几日你病着,母亲本想来照料你两日,却被府中事务绊住了脚,今日见你去请安,本以为你身子好了,正松了口气,又听你四婶说病还没好全,母亲心里头记挂,来瞧瞧你。”
她说着微微皱眉:“脸色怎么这般不好,这屋里头闷得很,也不通风,怎么能对病情有利呢?这些丫头都是这么伺候主子的吗!”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她身后的赵妈妈忙将窗子打开,一阵寒风摧枯拉朽似的闯了进来,将苏轻寒原本就带着病态的脸色吹得更加苍白。
屋子里的小丫头双膝一软跪了一地,只有银烛、玉屏、流萤、绫罗几人,单膝跪在了苏轻寒身后,面上表情都毫无变化。
林氏眼眸微冷,这四个丫头都是苏轻寒生母给她留下的贴身丫头,又经过镇国公府的严密训练教导,卖身契都死死攥在镇国公手里,根本不受安国侯府的规矩,她几次三番想整治都无从下手,现在又当众落了她的面子,她后槽牙颤了颤,却只能作罢,冷声道:“大姑娘生母去了,可还有我这个母亲,你们这样怠慢她,难道是不把我这个主母放在眼里吗?!”
苏轻寒眸色冰凉,继夫人这般发作,不过是给她个下马威,可惜,这指桑骂槐的话,她的丫头们不会放在眼里,她更不会。
但她知道林氏的目的不止于此,毕竟她当众落了苏清柔的面子,林氏不扳回一城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果然,林氏骂完便冷着一张脸:“来人,把这几个不敬主子的奴才拖出去,打二十大棍!”
林氏话音刚落,门外立刻闯进来三四个膀大腰圆的妈妈,拉起地上跪着的小丫头就要往外走,几个小丫头吓得脸都白了,却不敢张口说一句话,否则只会更惨。
而作为她们主子的苏轻寒,是不可能替她们说话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苏轻寒开口了:“等等!”
林氏只当她是担心处罚了这些丫头无人侍候,皱了皱眉道:“莫担忧,将这几个发落出去,母亲再为你挑好的来。”
她这话说的像是极其宠爱苏轻寒一般。
苏轻寒心头冷笑,前世安国侯府里传言她脾气暴虐,性情乖张,身边伺候的丫头三五天一换,摆足了侯府小姐的骄矜与架子,不知多少人背后骂她心狠手辣,惩罚丫头的手段层出不穷……这帽子她戴了十几年,今生林氏还想给她按这样的罪名,那可要看她配不配合了。
她抚了抚袖子上的花纹,浅浅笑道:“母亲疼爱,女儿原不应推辞,只不过这些丫头并未犯什么大错,母亲操持府中中馈又十分忙碌,犯不着为这等微末小事烦心,不如罚些月例,小惩大诫便算了吧。”
林氏端着茶盏的手一僵,脸上浮起不赞同的笑:“你啊,就是太过良善,才使得这些奴才胆大妄为。”
她说着眸色一厉,朝那几个妈妈使了个眼色,正欲发令让她们将那几个丫头带出去,却听苏轻寒笑道:“女儿是母亲一手教导长大,母亲善良温婉,女儿自然也不能太过苛刻不是?”
那几个妈妈皆是林氏手下的粗使妈妈,手劲儿极大,得了林氏的命令正要扯着几个小丫头便往门外走去,听到这话不由顿住了。
林氏脸上慈和的笑也慢慢僵住了,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但也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那副温柔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唉,罢了,你怜悯她们,是她们的福气,只是莫要太过绵软,让那些奴才欺负了去。”
她这话的意思便是饶过那些丫头了,苏轻寒抿嘴笑着点头,朝那几个丫头道:“母亲菩萨心肠,还不快谢谢夫人大恩?”
那几个小丫头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了,乍然得救甚至还有些缓不过神来,闻言忙朝林氏跪倒磕头,林氏喉头一哽,训诫的话也就此卡在了喉咙里,只得摆摆手让她们起来,吩咐以后更加尽心伺候便是。
一盏茶喝了一半,林氏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阿敏今儿去雪梅园赏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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