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有些轻轻的咳,不好意思的掩了掩口,笑道:“骆姑娘,今天有几位贵人到马场选马,车驾先送我到马场,然后再送你回城里好吗?”
燕喃一脸娇羞道:“贺大哥,没关系。前些时日平姐姐身体不好,我便想着到能仁寺去祈福,我是和丫环影儿一起的,看这里满山的红叶,便有了观赏景色的心思,没想到越走越远,竟有些迷了路,还遇到的歹徒,影儿先跑回去送信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接我,我可以和贺大哥一起到马场去等他们,今日若不是贺大哥在,真是……救命之恩,无的以为报,不如……”燕喃说完自己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样太直接了吧,忙转回话锋道:“不如哪天冰卿做东,请贺大哥吃饭……”
贺子期对阿并叮嘱了下,马车徐徐向马场驰去。
马场很大,据说圈了北山的半面山坡,能仁寺和鹊姻桥处于南山,整个马场占据了北山。从金陵城出来分出两条岔路口,往南是能仁寺,往北是皇家马场。正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所以燕喃才会扯走错路的谎言。
到了马场,入目的竟是一大片围起来的栅栏,里面散跑着数不清的马匹,各个膘肥体壮,精神矍铄,好不威武。
再往前去,竟是一间间分隔出来的马舍,每间马舍里养着几匹马,每匹马都昂首阔步、高大威猛、肌肉虬结,有两匹见到燕喃竟不屑的咴叫着。
都说狗眼看人低,马不也是如此嘛,冲着我叫嚣是几个意思?
看到女孩儿眼里惊喜和惊疑,贺子期主动解释道:“前面散放的马匹,是两军交战或番邦进贡的宝马良驹,这些带牌的马舍代表着不同人的身份和地位。尤其是观赛台两侧的五十个号码,更是吃罪不得。”
这是特权阶级的特殊待遇吧,这就相当于多连号的手机号、最小号的车牌主都很牛叉,比“我爸是李刚”还要霸气的有没有?!
“战马不在这里吗?”燕喃四下张望着道。
“这里只是供王孙贵胄玩乐的赛马场。还有专门蓄养战马的马场,也有专门进行马匹交易的马肆。”
经他一点燕喃马上就明白原因,战马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不可以置于众目睽睽之下;马肆交易又太混乱不堪,说不定会冲撞了哪位贵人。
车驾一直到最中间的一幢三层小楼前停了下来,看气势恢宏的模样,应该是贺子期口中所说的观赛台,小楼两侧的马舍,看豪华的程度,应该就是那些个牛叉马舍。
贺子期指着观赛台道:“这就是观赛台。圣上注众文韬武略,尤其提倡武慑四夷、威震八方,每年都会开展春围秋猎、赛马蹴踘等活动,秋猎每年本来是在八月末举行,因圣上己传来捷报,九月还朝,遂推迟到十月,赛马是十一月。大赛虽然有日子,但贵人们之间日常切蹉却从未间断过。”
“今日来赛马的不知是哪位皇亲贵胄?需要我回避吗?”
“汉世子昨日遣了李公公来通报今日来赛马,和谁比赛不得而知,估计应该还有赵世子、济阳郡王,还有杨公子......”贺子期还未说完,只听燕喃打断道:“哦,贺大哥,影儿找不到我该着急了,我先回去了。”
汉世子因蹇玲儿挑衅,济阳郡王因秦淮河之事,二人均对自己恨入骨髓,赵世子态度虽不鲜明,但自己曾扰得赵王府人仰马翻,损失惨重,恐怕心里早就腹诽心谤。与这些人见面,无异于将自己置于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境地。
不等贺子期回答,已经当先一步,一瘸一拐向车驾奔去,走了十多步才想起瘸的方向不对,忙又拐了回来,贺子期看着,不由嘴角上扬,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
赶上女孩儿身前,看到燕喃正费力的用双手扒着车箱,虽然姿势难看点儿,但好歹爬了上去,一脸急色的对阿并说道:“快走。”
阿并不耐烦的一撇嘴角,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让他早就看出眼前的女孩儿十成十的有问题,如果不是少爷拦着,他早就咔喳两下,让面前的女孩儿一了百了了。少爷也着实让人费解,他的车架什么时候坐过别人,何况是一个明显不怀好意、浑身腌臜、灰头土脸的女子?
提了提腰带,白了一眼燕喃道:“奴才虽然是奴才,但不是骆家的奴才。”
“阿并,休得多言,送冰卿姑娘回去。”赶上来的贺子期佯怒道。
阿并委屈的一瞟一脸急色的燕喃,眼珠一转,对少爷深施一礼道:“少爷,奴才马上就去,不过奴才先去解个手。”不等贺子期答话,哧溜一下子溜去茅房了。
燕喃急得火上房,阿并却不急,在茅房里哼着小曲,等着要把刚喝进去的水也要倒腾出去。
听得数声马蹄响,燕喃汗已经渗了下来,忽的一下放下车帘,趴在车箱角大气不敢出。
马蹄声由疾变缓,在车架前停了下来,只听当先一人道:“贺大人,沐某来取回父亲自云南送回来的霁风。”
贺子期回了一礼,清声道:“沐将军,霁风在黔宁王府的三十八号马舍,贺某马上着人去取。”
车驾里的燕喃听是沐斌的声音,心情莫名的轻松了下来,想那阿并阴阳怪气的语气和冷然防备的眼神儿,不如索性和木头一起走好了。
当下挑起车帘,小心翼翼的,尽量优雅的下了马车,中规中矩的施了一礼道:“见过沐将军。”
沐斌惊疑的看着与平时大相径庭的女孩儿,眉头一皱,脸色一沉道:“你怎么又自己跑出来了?沐心没陪着你吗?”
闻听此言,燕喃本来与他重逢的兴奋之情当然被泼了冷水,撅着嘴道:“沐心现在是我属下,是我给开工钱的,干嘛听你的?!人和马牌一样,真是‘三八’,闲事主任。”
“你嘀咕什么呢?”沐斌不悦道。
“没什么,刚刚小女子遭了贼人,有些惊吓,幸得贺大哥侠义相救。”
沐斌不悦的上下扫视着贺子期瘦削的身材,心里实在想不出,这个人哪里有英雄救美的资本。淡然道:“没想到贺大人也有这英勇侠义之肠,实在佩服,亦万分感谢。”
贺子期突然很反感沐斌为燕喃出面道谢的架势,心里不由一冷,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抱拳回道:“贺某岂能做那沽名钓誉之辈,更当不得‘英勇侠义’四字,贼人是被一位不知名的大侠所伏,非贺某人所为。”
沐斌释然的一笑,轻抚着贺家马车前的枣红马,贴在马耳边道:“马兄,辛苦你啦,这么远,将这么重的累赘拉回来,一定累坏了吧,赶明个儿,本将军赏你一颗人参好好补补,没办法,谁让某人的脸够厚、心够大、胆够肥呢?!”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离得较近的燕喃听得清清楚楚,当即抬腿要踢向沐某人,却在暴发前一妙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假装听不见的看向贺子期微微一笑,只是笑得分外勉强。
贺子期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忍怒忍得脸通红的燕喃,又看了看忍笑忍得脸通红的沐斌,心里犯起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似一只野猫在轻轻挠着心脏,又似一只蚂蚁在血管里爬行。
口气不由得有些冷硬道:“沐将军,霁风回来了,沐夫人怕是也要回来了吧?!沐夫人的热情好客金陵城无人不知,也许就要重现去年黔宁王府赏月的场景吧?还会燃得半夜烟火吗?让人好生羡慕。”
沐斌眸子不由得一沉,去年中秋佳节,沐夫人回金陵城陪沐老太君及子女过节,在黔宁王府大张旗鼓宴请金陵城女子,其中有武将女儿、武馆女儿、镖局女儿,沐夫人亲自为沐斌择偶,整个宴席好不热闹,更是传出将军女儿与镖局女儿二姝相争大打出手的诽闻。
因整个宴席未请当朝文官的女儿,惹得满朝的文官吃味,当即告了御状。
朱棣听后不觉莞尔,看到平时尾巴翘上天的御史们吃鳖,心里要多舒爽有多舒爽。
自己身为皇帝,圣天之子,却也身不由己,对哪个妃嫔宠幸多了,对哪个谄臣微笑了,祭祀的时候不够悲伤了,宴席喜欢吃熊掌猴脑了……
甚至南方遭遇水患,也被御史们上书,逼不得矣下了罪己招,气得朱棣回宫就摔了自己最心爱的纸镇。
堂堂一国天子,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被几个老朽口诛笔伐,如今齐齐被黔宁王府打了脸,怎让朱棣不欢喜?
朱棣面上却必须装样子似的显现不娱之色,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将回京述职的沐晟连敲带打的说教了一通。
为了安抚那些老迂腐们,朱棣又让王贵妃请沐夫人进宫,意欲赐婚,沐夫人则笑得爽朗,对王贵妃直言不讳道:沐家乃忠勇守边之将,沐斌是沐家嫡长子,将来必定子承父业,携同夫人驻守云南,云南山高水远,环境恶劣,所娶的夫人必是位吃苦耐劳、勇敢担当、心怀家国的奇女子,长相、门户反倒是其次。如若娶了娇滴滴的官家贵女,让其到云南饱受思乡之苦、雾障之险,反倒是害了人家。
朱棣听后先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后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平静的对王贵妃说:“沐家果然乃朕肱骨之臣,不谋结党营私,只求保家卫国,得此良将,是朕之幸也,国之幸也,以后赐婚之事休得再提。”
赐婚之事躲过去了,沐夫人也不好刚拒绝了赐婚就选了儿媳,于是,一场华而不实的选妻事件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