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身是无法避免的,秦无衣虽然还保留着微弱的神志,此时却变成了痛苦的源泉。
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原本就单薄破旧的衣服,被郭家人粗暴而蛮横的撕碎,将少年的幼体,赤裸裸的呈现在围观者面前。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秦无衣流下了悲愤的泪水。
“老爷,找到了!
玉坠被这小子给藏到裤裆里了,还专门缝了一个小口袋,看来是蓄谋已久的,天杀的混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郭家人手里攥着玉坠,脸上涌现出难言的惊喜,刻薄的吼叫道。
“蓄谋已久……”
郭家家主一双牛眼,微微的闭起,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从中迸射出骇人的光芒,沉声说道。
“蓄谋已久!”
郭家家主像发狂一般的怒吼着,从旁边那人手中抢过一指粗细的皮鞭,狠命的抽在秦无衣身上。
很奇怪,此时的秦无衣表现的很淡定,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他的身体早已麻木,失去了知觉。
“哈哈,郭大人,村长大人,我说的没错吧,我就知道是这个混蛋,我亲眼看见的!”
李老驴涨红了一张脸,兴奋的喊叫道,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起来。
这完全是意外之喜啊,秦无衣这家伙,实在是太配合了,看来这一次,就连老天都站在他这一边啊,李老驴高兴的简直快要疯了。
围观的人都发出悲哀的叹息和不屑的鄙夷,没想到这事竟真是秦无衣做的。
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住在墓地的那对父子俩虽然贫困卑微,品行却一贯值得肯定,没想到如今,却是彻底的堕落了。
虽然他们以前也从未因为这父子俩的品行而有过丝毫的义举,可此时面对秦无衣的堕落,流露出的鄙夷却是如此的天经地义。
郭家家主从那尖嘴猴腮的家仆手中接过玉坠,仔细的端详着,眼珠子不住的转动。
“这玉坠……是假的!”
良久之后,郭家家主笃定的说道。
“什么?玉坠是假的?怎么可能?”
众人都是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郭家家主。
“的确是假的,我郭家虽然不是什么富可敌国的大户,可几块玉坠的真假还是分得出来的。
况且祖母在世之时,就经常将玉坠拿出来供我把玩,因此我的判断绝无差错。
若是不信,大可请西域城内琉璃厂的苏大老板前来分辨,就知我此言不虚。”
郭家家主不容置疑的说道。
郭家家主的话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以至于围观的人,包括西山村的村长和检举揭发了秦无衣的李老驴在内,都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小混蛋,你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不仅谋划了窃取玉坠的勾当,连不幸被抓住以后以假乱真的手段都想好了。
怎奈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一块假玉又怎能逃过老夫这双法眼!说!你把真的玉坠藏到哪儿去了?”
郭家家主狠厉的逼问道。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都是没有说话,显然,西山村的村民无法想象秦无衣就算是真的窃玉,又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周密的布置。
更为要紧的是,秦无衣连温饱尚且难以维系,他又从哪里能弄来这样一块假玉呢?
假玉也得花钱买啊,可是钱从哪里来?
“是了,是了,一定是秦通那老狗出的主意,这些年守着村里的墓地,不知发了多少死人财,都被那老狗给藏起来了,淘换一块假玉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老驴一副恍然大明白的样子,继续恶毒的检举道,他的直接目标永远是指向秦无衣的父亲秦通,那个可怜的守墓人。
李老驴话音刚落,原本垂首被缚于木桩之上的秦无衣,骤然将顶着一头乱发的头颅抬起,双目死死的盯着李老驴。
他右半边脸上的红色胎记此时更是鲜艳的快要滴出血来,显得异常恐怖。
秦无衣虽然年幼孱弱,少经人事,却不代表他完全不具备思维的能力,此时此刻,秦无衣已经勘破了李老驴的阴谋。
这独眼老驴一次又一次的将矛头指向老爹,又不断的向村长献殷勤,提及看守墓地之事,其中的恶意已是不言自明。
如果李老驴是因为迫不及待的想要搬到老爹,好成为西山村看守墓地的新人选,因此轻易的就暴露了自己浅薄的心机,那郭家的家主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城府极深!
秦无衣完全可以确定,自己偷窃得手的这块玉坠,就是郭家家主亲手放进城主所赐木盒的那一块,那郭家家主又为何一口咬定这玉坠是假的呢?
原因很简单,这老狐狸想用这块假的,再套回一块真的!
郭家家主断定老祖母下葬之后,必然会有人盗墓,所以,直接是将真的玉坠给藏了起来,代之以一块假玉。
这样,盗墓之人百口莫辩,郭家家主就可以趁此机会,狠狠的敲诈一番。
唯一没想到的是,秦无衣在最不该动心的时候选择了插手,让自己卷入了这趟浑水之中,成为了最大的牺牲者。
阴谋,算计。
诡道,恶意。
秦无衣想明白了这一切,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发自内心的无力,若是眼神也能杀人,郭家院子里这所有的人都该死!
被秦无衣冷冷的盯着,李老驴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如果在此之前秦无衣那覆盖了半边脸的胎记还只是模样上的吓人,那现在秦无衣的眼神,则是让李老驴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似乎秦无衣真的会从木桩和麻绳的捆绑之中挣脱出来,轻而易举的要了他的老命。
不过,突然生出的恐惧,很快便是被更加强烈的愤怒所压制,堂堂老驴,阴谋的编织者,窃玉事件的受益者,怎么能害怕一个只有六岁大的孩子,一个死到临头的小可怜鬼!
“郭大人,秦氏父子实在可恶,窃玉之举,乃是对老祖母大大的不敬,让老祖母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其心可诛,其人当斩,应当将他父子二人杀头示众,以祭奠老祖母在天之灵啊!”
李老驴恶狠狠的咒骂道。
“先去搜查,两条贱命微不足惜,老祖母的玉坠才是要紧宝贝,东西一定要找回来!”
郭家家主下命令道。
“是,家主稍等,我们这就去搜查!”郭家的少壮们齐喝一声,夺门而出。
“玉是我偷的,与我老爹无关,郭大人,玉就在你手里,你将这笔账算在我父子二人身上,就不怕遭报应么?独眼老驴,你也敢去看守墓地?就不怕半夜鬼敲门吗?”
秦无衣用仅剩的力气,挣扎着说道。
郭家家主的眼皮微微抽搐,嘴角缓缓的扬起一抹冷笑,眼神之中有惊讶甚至还有赞叹,但更多地却是冷酷。
没想到老夫的计谋既然被你一个黄口小儿给看穿了,既然是这样的话,你这小鬼就更加不能留在世上了啊。
“李老驴,秦家父子窃玉一事,你检举有功,我就委托你再去墓地搜查,一定要让秦通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郭家家主森然说道,惩罚二字,尤其的冷厉,其中充满了报复的意味,这种暗示已经是十分的明显。
“我去?明……明白了啊!郭大人请放心,秦通那老狗绝跑不了!”
李老驴一愣,旋即顿悟的答应道,一溜烟跑出了郭家院子,发出一连串志得意满的狂笑。
“你该死。”
秦无衣一字一顿的说道,他已经能够想见老爹落在李老驴手里之后的下场了。
相比于满腔的愤怒,秦无衣心里更多地是悔恨和不甘,恨自己一时动了贪念,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老爹遭此厄运。
秦无衣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在一群卑微的小人手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人活一辈子还有什么意义?
“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想死,我还想好好的活!”
秦无衣抬头直视苍天,心中无声的呐喊道。
“该死的人是你,小鬼,要怪就怪你有眼无珠,竟敢打我郭家的主意,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村长大人,这个小鬼是必死无疑的,那村长家里这两个哑狗又该怎么说?”
郭家家主感觉到只杀秦家父子,仍旧难以泄愤,决心将仇。
“哎,他兄弟二人败坏老夫的名声事小,冒犯老祖母的在天之灵事大,老夫已经没什么脸面再为他兄弟二人说话,郭兄就自行处置吧,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村长长叹一声,便是将两兄弟的性命丢了出去。
“村长大人果然深明大义,这兄弟二人虽然窃玉未成,但是盗墓之举已然是天怒人怨,更何况老祖母尸骨未寒,更是罪加一等,我只有拿这兄弟二人的命来祭奠老祖母的在天之灵了。”
郭家家主用一种沉痛的语气说道,可嘴里说出的话,却是令人毛骨悚然,轻飘飘的就处决了两条年轻的性命。
此时此刻,院子里围观的人都不敢再说话了,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他们都是这场草菅人命之戏码的见证者,对生命的践踏和漠视,看客与刽子手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