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姊出嫁后的第三天,吐蕃的使臣就到了长安,父皇忙的连新人都没见,整日歇在甘露殿。
我不曾去过什么名山大川,最远就是去到长安城外的骊山,故而最喜欢各地使节进贡的时节。
照我平日的做法,即使朝会不能参加也是要在两仪殿的招待宴上好好会一会外客,听他们侃上一大堆的家乡事。或听他们一路走来的沿途听说,或听他们对大唐的喜闻乐见,那都是顶有意思的事,
但今次又有些不同,听小丫鬟们传,这吐蕃人来大唐带了稀世的珍宝,成群的牛羊。他们把珍宝装到车上押着,赶着牛羊进长安,队伍延长数十里,已然成为长安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我还不至于分辨不出这个来,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这吐蕃人是贡到人未到。
他们给父皇的贡已经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个藩国,在离朝贺还有三天的时候将所有的贡品都献进了大兴宫。
其中最得父皇喜爱的莫过于一批优秀的马匹。
“殿下,陛下请您去东海亭子。”
半夏托着半瓶大碗菊,一边传话一边仔细地将瓶子摆在妆台上。
东海亭子也不近,父皇等闲不会叫我去作陪。
我过了一遍东海附近的地儿,记忆中似乎有个草场,半荒在那里,若平日也没人去,但父皇奖这次吐蕃贡来的马养在哪里。
我放下手里把弄的孔明锁,赤着脚丫踩在铺了白狐皮的踏上,喊竹沥“换父皇赏的素蝉丝的裙子来。”
拢了拢中衣领口,踱到妆太前挑了支从前母后赏赐的金步摇在头顶比划。
竹沥闻声而来,仔细给我装扮。我看着镜中的少女,正值豆蔻年华,白肤红唇,皓齿明眸,一颦一笑都是顾盼神飞。
我身手点了她一下,她也伸手触碰我的指尖,眉角的小痣随了主人的动作,轻轻拂动,明艳生辉。
到东海的时候,父皇的銮驾早就到了。几个娇媚动人的年轻嫔妃正簇拥着他,我眼尖,一眼就挑出其中有一个是新年时册封的徐婕妤。
见我来,父皇高兴地招手示意我过去,眼神里满是活力。
待我走近,他煞有其事地指了一处给我看。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匹高大俊美的马就嵌入我眼帘。
那马生的可真是漂亮,威武极了。
它身姿矫健,威风凛凛,枣红色的毛油光梳亮,卷曲的鬃毛蓬松的炸开。
“此马名何?”
我问。
自有小内侍给我讲“此马名狮子骢。”
父皇听了大笑,卖关子地问我:“高阳以为如何?可知这狮子骢来历?”
老掉牙的游戏了!
我毫不客气地挑眉,指着狮子骢道“此马自然是吐蕃王献给我们大唐天子的礼物咯?”
我刚说完,父皇复又大笑,宠溺地捏我的鼻尖。
这等的好马,正应该驯了来骑。
扑闪着眼睛,我问“父皇,这马儿臣可能骑?”
刚刚还有些嘈杂的环境立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父皇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尴尬。
“这些奴才还没驯服,高阳你就不要试了。”
“儿臣想试一试!”
我雀跃,没有驯服的烈马,我阂该试一试,这是多有成就的事啊。
父皇看着我,面色为难,但还是妥协道“朕让人驯了给你!”
父皇都这样说了,我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父皇下了令,随侍的人都争相要试试,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往离钻。
第一个上的是父皇的护卫郎将,他身材魁梧,手如蒲扇,是个骁勇的儿郎。
他遥遥冲父皇抱拳道“定不辱命!”
然后提着马鞭昂首挺胸地靠近狮子骢。
那原本安静地低头吃草,看起来十分温顺的狮子骢即刻警觉地竖起耳朵,鼻翼一张一呼喷洒着热气,黑曜石般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盯着来人。
这马真是机警,真是好马!
我心里暗赞。
我这心里刚刚赞完,那边瞬间就结束了“战斗”。
众人只听“啊”地一声大呼,待反应过来定睛细看,那个虎背熊腰的护卫郎将被狮子骢一脚蹬了出去。
“噗!”
他尤不死心,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来。只是天不遂人愿,他人未站起身来,一口老血先喷在草地上,触目惊心。
那狮子骢得意洋洋地扬了扬蹄子,神色桀骜,似乎还要挑衅似的,活不像个畜生。
“快!拦住狮子骢!别伤了人!”
有内侍尖叫大喊,可还是晚了一步,狮子骢身影直冲那护卫郎将,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这个郎将是个骁勇的,身手也好,可惜今日做梦也没想到会死在这畜生脚下。
这哪里像匹马?分明是头猛兽!
这下死了一个人,刚才还争先恐后的人也变得谦虚起来,你让我我让你,谁也不肯再上了。
尸身已经被拖了出去,可是那口鲜血还洒在马场里,由鲜红凝固成暗红,刺目极了。
狮子骢依旧温顺地低头吃它的草,好想是匹再温和不过的马儿,此时却再没人敢小瞧它。
“怎么!我大唐连匹马都奈何不了?朕白养你们一群废物!”
父皇陡然间发怒。
大家这才想起来,这马是吐蕃王的礼物,是吐蕃人的贡品。
此时我们隐隐猜到吐蕃人为什么提前上贡,恐怕打得就是让我们奈何不了一匹野马从而贬损我大唐威严的意思。
“父皇,儿臣愿去试试!”
我认真地看着我的父皇,他因为生气而有些铁青的脸缓和下来,换上的却是另一番怒容。
“胡闹!”
他斥责我。
“你不知道危险吗?你一个帝姬凑什么热闹!”
我当然知道危险,可我是大唐的公主,我必须维护大唐的尊严,何况我对自己的马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我还欲开口,却被另一个女声截住。
“陛下!臣妾愿意一试!”
一个穿着娇俏的黄色衫衣的女孩子站出来。
大约又是父皇的哪个小老婆,此刻这样说不过是争宠罢了。
我心中轻哧,瘪了瘪嘴不屑。
“那就你去!朕允了!”
父皇居然立刻同意了!
也对,女儿和小老婆谁重要?当然是女儿!用鼻子想也知道。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抬了眼皮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