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里传来了刘成的声音。
“001,008呼叫,收到请回答”
我现在哪还有心思理他?因为摆在我面前的除了残缺不全、腐烂不堪的尸体,还有四只眼泛白光的恶犬。
“指导员,你去哪里了?怎么没有掀井盖?”
刘成继续追问。
我动也不敢动,只有面罩内呼气的声音,脑袋里面在飞快的计算着怎么离开这里,我注意到这四只狗应该都不是一个品种,两只是白色的,一只是黑色的,一只是棕色的。但相同的是,身上几乎都一样,脱毛严重,在不同的部位都有伤口,而且没有痊愈,露出腐肉。
和一般圈养的狗以及路面上的流浪狗不同,这些就是在下水道里面常年生活的狗,聚在一起,暗无天日,靠吃垃圾和腐烂食品维持生存,靠地盘争斗获得地位。所以它们脸都比较消瘦,身体常有伤口,而且眼光异常的凶狠和敏锐。
见我站在那里,两只狗一黑一白,不慌不忙的舔了舔舌头,露出了血红色的口腔和尖牙,嘴里发出“呜呜”不间断的声音,像等待着猎物放进来;另一只白狗,却头也不抬的啃食着尸体的头部,不一会儿,本来已经在污水里浸泡许久的耳朵和部分脸皮组织就被轻易的撕扯了下来,尸体露出了骇人的死红色。
我啥时见过这种场景?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这和以往在电视书本里面看的到杀人抛尸场景根本不一样啊。我想阻止尸体继续被破坏,但是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指导员,我已经上来换气瓶了,你在什么位置?收到请回答”对讲机里又传来邹平的声音。
紧张、沉默。流下的汗水似乎要把我的眼睛弄模糊了。
“方路,告诉我你在什么位置,我们下来找你了。”陈桂杰在对讲机那头急切的说道。
我就这么呆呆的站着,隔着面罩,拿着头灯直面眼前惨烈的景象,手里没有任何武器。跑,我肯定是不行的;斗,我可以弄死四只狗吗?
对讲机里又开始热闹了,刘成说指导员肯定遇到危险了,邹平已经重新下到井里,从我这个方向过来了。而陈桂杰组织战友和医生,在路面上沿线翻井盖,全力搜寻我的下落。
所有的人都在忙碌,只有我,此时在这个狭长、肮脏、深邃的地下世界里,内心感到绝望。
我忍不住微闭了一下眼睛,汗水瞬间进入,辣乎乎的。我只听得见面罩里自己呼吸的声音。
方路,既然该来的迟早要来,那就来吧!
我后退了一步,想要躲到转角外面,搜寻一下水沟里有没有武器。但两只狗似乎早有准备,已经龇牙咧嘴、迫不及待地的向我走过来。
我一直扶着墙后退,已经做好了被咬的准备了,大不了就去打狂犬针,可是万一这恶犬身上携带的其他未知病毒,我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残,折戟沉沟下水道?”我脑补了《生化危机》里的场景,又感觉浑身颤抖。
说时迟,那时快。光柱里,两只狗一前一后拔腿朝我扑来。“啊”我大叫一声,本能的抬起手臂用手遮挡。
可是……
我的手臂并没有痛感,我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吼叫,来不及纳闷。前方却出现了“汪汪汪”的叫声,我拿灯一照,原来是一直在我身边黑暗处的棕色癞皮狗扑了上去,和两只食尸犬搅在了一起,开始混战。
我第一次看见三只恶犬争斗,棕色癞皮狗明显体型要健壮一些,撕咬和搏击的力度都很大,而且单就伤痕的分布来说,癞皮狗显然是长期在恶劣环境下搏斗的造成的,更具有斗争经验。
果不其然,白色的食尸犬在撕咬住癞皮狗之后,又很快被摁倒地上,四脚朝天,拼命想要挣脱,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而黑色的食尸犬冲上来咬住了癞皮狗的前爪,拼命撕扯,想要救出同伴,癞皮狗根本不予理会。在它的前爪上,已经有了好几处伤口腐烂流脓。
癞皮狗直接张口咬住了白色食尸犬的脖子,任凭黑犬疯狂攻击。慢慢地,白犬的声音变得低沉,朝天的四只爪缓缓地垂了下来。
料理完了白犬,接下来就是黑犬了,癞皮狗似乎很有自信,它舔了舔嘴唇,又一次露出了它锋利的尖牙,抖了抖身上所剩不多的毛,眼里露出了更加敏锐和凶残的光芒,任凭前爪又多了一处伤痕。
黑犬的嘴肚子里发出沉闷的咆哮,似乎在为同伴被残害而愤怒,这种声音在黑暗的下水道里显得尤为渗人。
“001,004呼叫,收到请回答”邹平又开始呼叫我了。
刚才被吓蒙了的我,回过神来才想起对讲机,于是赶紧用左手在肩上取下来。
“收到,邹平,我发现尸体了,你们赶快过来。”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让邹平,不,想让路面上所有人知道我的位置,毕竟除了我眼前准备决斗的两只恶犬,还有一只正在啃食高度腐败的尸体。如果时间再呆长一些,说不定还会有老鼠加入啃食。
听见我说话了,对讲机里炸锅了,陈桂杰,刘成,邹平还有其他的战友纷纷都在问我的位置。可是我哪里知道自己的方位。井盖是判断方位最好的指向标,可惜我一个也没有推开。
“指导员,呼救器,你把呼救器打开,我就可以找到你了”邹平在对讲机里面不停地提示着我。
呼救器是挂在我救援服左胸口的一个长方形小玩意,体积小,触发后会发出爆闪和刺耳的警报声,是消防员常规装备器材。最大长度可以到1500米,除非复杂救援,不然平时一般都不会用到。
在我打开呼救器的那一瞬间,爆闪灯和刺耳的警报声立刻响了起来,下水道的轮廓在这或明或暗的闪烁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前面的两只恶犬仿佛被这样的声音和闪光弄得有些懵,楞了一下之后,丝毫没有影响它们继续撕咬。黑犬朝着癞皮狗飞扑上去,用前爪在它的脸上狠狠剜了一下,癞皮狗脸上瞬间有鲜血流下。
而在另一边,在那具高度腐败的尸体上,另一只一直没有抬头白色食尸犬正在津津有味的啃食着尸体的头颅。我迫切想找到接近尸体的方法,不然,把这样的遗体运上去,家属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我把头灯装回头盔上,四周的垃圾场看了一圈,发现一只废弃的拖把躺在垃圾堆上,我立马把拖把头折断,变成一根木棍,这用来防身还是管用的。
突然,空呼器开始报警了,提示空气即将耗尽,不得已在这个地下垃圾场摘下面罩,一股比先前还要浓烈的腐烂味道瞬间冲入我的鼻腔,直达我的喉咙。我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旁边呕吐起来。
一直低头的白犬看见我呕吐,居然抬起了头,慢慢地向我走过来,我心里警惕,胸口又难受,但手里还是紧紧地拽着那根拖把杆,以防不测。
白犬走到我的呕吐物旁,用力的嗅着,然后开始舔食。这狗东西,看得我又一次恶心起来。我紧张的望着它,趁它不注意时,慢慢地朝尸体移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