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以为可得长生,但这个世界却总与‘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座埋藏在大地深处的古王大墓,规格自然无需多说,主祀、陪牲应该样样少不了。孔琼楼一伙飞速赶了过去,到附近时,远远便瞧见许多人都在弯腰掘土。地表凌乱,散布了一地腐朽尸骸,俱是人形,应该是一处陪葬坑。
坑里。
血肉殆尽,但骨体保存的还算完整,混杂了男女老幼,并非单纯的战俘。某些尸体身上,还粘着几片尚未彻底腐烂的锦衣,能够看出刺满了复杂的纹绣,工艺精美绝伦。虽不知上古年间的贵族该是什么样,但这些人牲也绝不会是普通修士,不然早就烂的连骨头渣儿都不剩,他们生前必然地位显赫!
“哈哈,我挖到一柄古剑!”
“你那算什么,快看我的,一块上古年间的玉佩!”
“人牲身上穿的衣服,能从上古留存到今日,也算是重宝吧?”
有人在坑里兴奋大喊,挥舞着手里的半柄烂剑,直往下掉铜锈。也有人从土里扒出一块浸满尸沁的玉佩,还没来得及高兴,由于动作幅度过大,玉佩就被他抖成了粉末儿。更有甚者,小心翼翼收集那些锦衣残片,脱下外衣包裹严实,打算拿去仙人集出售!
“都别动,这个坑俺包圆儿了!”二傻子撸起袖子准备蛮干,激动地不得了,“发财了……”
“你包圆儿个屁!”猴子呲牙咧嘴,打的他原地乱转,“全都是些上古的可怜人,刨他们的尸体,你还有没有敬重之心?!”
坑里的破铜烂铁它瞧不上,陪葬坑附近没有太大危险,也绝对不会出什么宝物。那破剑风一吹就只剩剑柄了,竟然还有人眼红争抢,没追求。吴钩雌剑能照出猴子嘴边儿长了几根毛,这才叫古器!
“看,那边还有一座,加起来最少也得有几万人吧?”
葬坑不止一座,能以这么多人牲陪葬,墓主的身份莫非就是惠岸行者口中的那个人?!
更多人都奔着主墓去了,孔琼楼等人也没有停留。
大墓夹在两道山岭的缝隙内,山谷狭长,辟出了一条笔直的墓道,夯土为径,寸草不生!
道两旁,半跪了许多泥人俑,皆面目剽悍,形象威猛。尽管持跪姿,也比正常人矮不到哪去,且都塑了一身斑驳皮甲。手握长戈,或背负重盾,抑或提弓负箭,放眼过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路通往墓道尽头嵌入山体的地宫入口。
肃杀!!
身经百战的上古战士,历经无尽岁月,仍在尽职尽责的守卫陵墓里的古王。
之所以说里面葬的乃一位上古王者,而非其他身份,是因为谷地两侧的峭壁已被削平,画了许多岩画,色彩未褪,记述下了尘封往事。
上面,有古王年幼时登临大宝的场景,受群臣跪拜;古王成年,高坐庙堂,与文武百官早朝议政,君临天下,包揽江山社稷;最多的却是天子出征,乘六马,驰御道,亲临前线指挥攻城略地,诸将环卫在侧,王之所指,万军所向!
“大喷子来了,快让路!”
“他怎么又来了,已经抢了那么多宝贝了,抢多少才算多?”
“杀退了佛王固然战力惊天,但就不怕对方回去搬救兵,眼下不该赶紧逃命吗?”
人群在谷口徘徊,伸直脖子向墓道尽头眺望,无人妄动,又是一帮瞎凑热闹的。跑来跑去只会跟着咋呼,屁都抢不到。
孔琼楼骑着大象般的神獒,后面跟着一票名镇四方的强者,威风凛凛,如今也算一号人物了。当场引发骚动,群雄避瘟疫似的让出一条路。他以空手射出虚无十箭,重伤佛王,击溃整个僧团的事迹悄然传开,星榜八十一都败了,再也没有人敢触霉头!
神獒小心问道:“呃,冲进去吗?”
孔琼楼望着大墓尽头的地宫入口,面色带几分凝重,摇头道:“先看看,这回咱们不争了。”
人鱼仙子好奇道:“为什么?”
一帮人中,只有她有荣幸与孔琼楼同乘。天使杰西卡和念慈女尼也可以,但一个生了翅膀,足不沾地;另一个却是死都不肯上来。大家仗着孔琼楼手里的酒坛,都有些跃跃欲试,可孔琼楼却停在谷外,变成了凑热闹中的一员。
地宫入口处散发出的怨气,比古柳树内还要旺盛,简直大凶。
假如,墓里的古王就是秘境主人,那按照惠岸行者“不敢言及名讳只怕吵醒他”的说法,古王很可能是活的!
孔琼楼环视四周,忽然道:“你、你……还有你,出来。”
三位飞升者面色惨白,仿佛被雷劈了似的打摆子,周围人急忙跳开,与三人撇清关系。
“上仙,您有何吩咐?”
“我们身上没有宝物,请您高抬贵手,不要难为我们!”
孔琼楼瞪眼:“少废话,站出来!”
三人哆哆嗦嗦站了出来,笼罩在神獒恐怖的阴影下,那三张血盆大嘴里的口水一坨一坨的往地下掉,把人的魂儿都吓丢了。若是发狂,正好一口一个,谁都别想跑!
“知道为什么叫你们三个出来吗?”
三人浑身一颤,显然知道原因,却不约而同的拼命摇头,脖子几乎扭断。
没人敢触他的霉头,他倒要去触别人的。信手指出的三人,都是偷偷称他“大喷子”的家伙,着实可恶:“我说三位,给别人乱起外号可以理解,这也算一门兴趣,私底下爱叫就叫吧。但你们就不会小点声,被正主儿听到,显得不太礼貌吧?”
“上仙,我错了,您瞧我这张臭嘴!”一人反应奇快,当即认错,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牙齿险些被自己抽飞,足见力道:“上仙口若悬河,舌战八方,嗓音里充满了一股令人陶醉的磁性,天籁之音亦不过如此。口吐莲花的真佛怎样?也会被上仙比下去。我我我……再也不敢乱喊了!”
孔琼楼听得一愣,心道这小子还真他娘会扯,连自己都听不出哪里有磁性了?
但这份机灵和马屁叫人舒服。
旁边,第二个人也跟着怔了一下,转头看向第一人时,心里大骂他没有半点飞升者的骨气和自尊。然后也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嘴巴,跟风道:“他、他说出了在下的心里话。喊了上仙的诨号,是在下不对,但却带着无限的敬仰之情,请您宽恕!”
两人把好话说绝,剩下的第三个人就不怎么机灵了,像是个老实人。
开始,老实人也想学前面两个,可不知是不是舍不得打自己,最终嗫嚅道:“许多人都在叫,何必单为难我们三个?您给身边的人也起了外号,譬如魔君,还不是被你当面呼来喝去,应该也称不上礼貌吧?”
孔琼楼翻白眼,他还敢跟自己摆道理:“我当着烧火棍的面喊他烧火棍,是因为我打得过他,可你打得过我吗?”
老实人为之语塞。
五焰魔君皱起眉头,走过去一脚将他踹翻,掉转过枪杆儿对身下一顿猛抽,与孔琼楼揍他时一副德行:“大喷子是你叫的?是你叫的?!”
四下噤若寒蝉,好端端一个威武的魔君,多少人心里的偶像,就这样沦为大喷子的爪牙。
“行了,行了,你再给人打死了,不至于。”孔琼楼很满意,挥手让另外两人退下,却对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老实人说,“你这家伙,纯粹自己讨打。不过倒有几分犟嘴的本事,愿意的话,以后可以跟着我们。”
老实人呆住,不敢置信,挨顿打能这么值?!
包括人鱼仙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愈发看不透孔琼楼了。老实人战力着实平平,估计连掌了龙珠的人鱼都能用幻术完虐他。放眼周围一挑一大把的强者不闻不问,张嘴又给大家伙添了一个累赘。入伙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标准,只凭孔琼楼的喜好。
猴子白眼:“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留,架口大锅倒点儿米,都可以施粥了。”
“大喷子,你就是那个被人议论纷纷的碎嘴子,几乎杀掉云门孤灯的人?”这边厢,老实人刚因为出言不逊挨了揍,那边偏偏还有不识相的,“听人说,连骂街的泼妇见了你,估计也会绝望。你到底多能喷,才会获得这样的赠号?”
三首神獒凶光大盛,狗仗人势:“是谁,是谁,有种给本尊站出来,信不信我咬死你!”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不清就不清,抓去做壮丁!”
“秀才遇见狗,最好绕道走,咬住不撒口,问你怕了否?”
“兵是兵,狗是狗,兵拿黑缨枪,狗有仨狗头!”
“哈,齐了。”
……几句俏皮的顺口溜儿,劈头盖脸砸了过来,神獒哪怕再有三颗脑袋也被他绕晕了。
循声望去。
一位书生装扮的年轻人,坐在谷口一块不起眼的岩石上。四四方方书生帽,飘带垂两肩。青布长衫白嫩脸儿,袖管总嫌太宽!
手里捧着半卷书,从头数到脚再从脚数到头,都透着读书人的孱弱和酸气。他文绉绉的抬头,与孔琼楼对视,却对神獒道:“乖狗狗,你先别凶。虽说秀才怕狗,幸好区区也不是一般的秀才。你怎么能保证,区区不会一口反咬回去呢?”
孔琼楼闻言乐了,这家伙嘴皮子利索,简直跟自己有一拼!
说白了,就是嘴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