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明史书·第二百一十八卷》:“天启四年,清流党名臣顾西林,上书弹劾东厂大太监魏喜,无奈事败,革职为民。【高品质更新】次年七月,被诬贪赃,身受酷刑死于狱中。顾家满门抄斩,仅余一女……”】
初秋深夜,月黑风高,草木苍茫。
一骑高大的黑色骏马在树林中飞奔,马上之人是一个黑色劲装的少女。一人一马皆是暗夜的颜色,笼罩在同样暗色的夜幕之下,给这安静的树林平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息。
但见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明眸皓齿,云鬓柳眉,可目光却坚毅非常,毫无一丝闺中少女的娇弱模样。她眉头紧皱,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似是有无尽的恨意在她心底蔓延。
“驾!”少女挥动马鞭,催促着胯下的骏马往前驰骋。眼前一条几步宽的小河,神驹一发力便矫健地跃过,在半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扑通!”
马蹄落地之时,竟意外地没有踩到平实的土地。
“不好,有陷阱!”少女脑海中迅速划过了这个念头。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手撑住马背,飞身跃起;另一只手已经伸向腰间佩剑,以防不测。
转眼的功夫,那匹名马神驹已经掉落到少女的足下。那少女毫不留情地朝骏马蹬去,利用最后一点反弹的力道腾空跃起跳出陷阱,稳稳地落在平地之上。而那匹骏马则如沉重的秤砣一般,狠狠地下坠到陷阱之中。
少女足踏平实的土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陷阱,只见一张大字条扑在她爱驹的肚子上,字迹歪歪扭扭,上书几个大字:“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落入陷阱土一抔。”
这个设陷阱的人,真是好奇怪的趣味。
不过此时,少女管不了那么多。她手按佩剑,犹如一只警觉的猎豹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很快,眼尖的她便发现了十数道绊马索、陷阱。这还不算,草地上还隐藏着一些绳套,若是不小心踩中,便会被吊到树上。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她隐隐瞧见,这些机关中还夹杂着字条,上面写着什么,“自在飞花轻似梦,一脚踏落难卖萌”,“两个黄鹂鸣翠柳,中招你就仰天吼”,“碧玉妆成一树高,吊起看景视野好”,“劝君莫要赴险境,竹签倒刺血淋淋”……
这些小机关都是按照失传已久的五行八卦排列,若是一般人路过,定然会被困在这里。只不过,她不是一般人。
正在她打算按照师门所授之法,闯出阵去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在这诡秘夜晚的树林响起:“你这阉党走狗,快放老子下来!”
一听见“阉党”二字,少女眸中寒光一闪,恨意大盛,一双粉拳紧紧握住。她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大树上,已经吊起了几个江湖中人,他们显然已经挣扎的没有了力气,但张开眼看见她便开始破口大骂。
少女着急赶路,本不想多管闲事。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毕竟也和自己一样仇视阉党,虽然本事太差被人困在这里,但好歹也是一腔赤诚,姑且救他们一次。
她不顾他们的疯狂咒骂点了他们的穴道,然后将他们放下,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道:“一个时辰后穴道自解。”说罢便扬长而去。
经验告诉她,有陷阱的地方就会有“猎人”。可奇怪的是,这里一个旁人也没有,四周静悄悄的。
少女隐隐觉得布置陷阱的人没有恶意,既没有过来清点“战利品”,那些陷阱本身也没有什么致命危险。似乎那人只是想把人困住,却没有害人性命的心思。而且那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字条,也无一不显示着,那人只是在恶作剧。
无论如何,自己的坐骑是着了那人的道。可恶,竟敢耽误自己的要事!她辛辛苦苦从桃花潭边的师门偷跑出来,一路快马疾奔至湖广应山,眼看这就要到达城门,竟在这里被人夺了马去!
没马一样到得了城门!她提剑疾奔,犹如矫健的燕子一般轻盈,按着师门所授的五行八卦方位往前行进。
因为恼恨别人的摆布,她还顺手毁掉了一路的机关。她对布置机关的那人很没有好感,凭什么把江湖志士都困在阵法里!
这个阵并不大,她很快就走了出去。出了这阵法,离树林的出口就不远了。而出了城郊的树林,便是应山城门。
城门高大巍峨,青色的城砖记载着这座城池的历史风云。吊桥被高高收起,宽阔的护城河阻拦了少女前行的步伐。
有句话叫“近乡情更怯”,可这少女此时翻滚汹涌的心绪却不是因为对故乡的思念,而是因为城门上正悬挂着一颗首级,而那首级的主人,和她有着莫大的关系。
清流党名臣顾西林,字文孺,号大洪,湖广应山人。不久前刚刚被东厂太监诬陷,因此下狱,死于狱中。顾家全家灭门,五十三口人,一个不剩!只是,除了一个6岁就离开顾家的女儿。
不错,她正是顾西林的女儿,顾颜熙!
十年了,父亲大人,整整十年了!女儿十年都不曾见到您的容貌,不曾聆听过你的教导。本想着今年十二月份便是女儿的十六岁生日,按照师门的约法便可以下山。没想到,您竟没能等到女儿来看您最后一眼!如今,您为国尽忠,首级还要被那些阉党挂在故乡的城门上羞辱,这口气,女儿怎能咽得下去!
前方高大城门上悬挂着的那颗首级,在苍茫的夜色下,面目五官难以分辨。但是颜熙一路上已经听说,白日时有很多平民百姓路过城门下都要三鞠躬,那不是父亲的头颅还能是谁的!
两行清泪从颜熙的眼角滑落,“只这一会儿”,她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只准再哭一会儿。”
其实颜熙6岁之后就再未见过父亲,按理说父女感情并不算得十分深厚。但父女连心,血浓于水,这又怎能是时间和距离可以抹杀的。更何况,顾西林一代名臣,就算是贩夫走卒也要嗟叹流泪,颜熙自然更是为他的牺牲而五内俱摧。
颜熙伏在树林的出口处,默默流着眼泪。林间的晚风幽幽拂过,给这悲怆的初秋之夜添了几分凉意。
她知道,短暂的软弱过后,自己便要飞身跃上城楼夺回父亲的首级。城楼上一定有阉党的伏兵,但是她师从桃花潭边的玄绝门,一身武功超凡脱俗,当世敌手寥寥。她并不将那些东厂阉狗放在眼里。
正在她抹掉眼泪打算飞身跃起之时,“簌簌”的声音隐隐在她身侧响起。
什么人!颜熙眉头紧锁,左手飞快地戴好蒙面纱巾,右手已经按在了佩剑之上。
来人一身白衣翩翩,举止优雅,并未蒙面。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面孔甚是年轻,嘴唇上挂着一丝不羁的笑意。
“女孩子家别这么凶”,那人来到了颜熙身侧伏下。他微笑着看向颜熙,戏谑道:“不要这么仇恨地看着我,我又没杀了你全家。”
颜熙并不喜欢别人伏在自己身侧,但不知怎地,她发出的几枚梅花针都如泥牛入海,毫无讯息。
她微皱着眉打量着身侧的男子,显然,他是一个高手,而且不会比自己差多少。这样一来,颜熙就不敢贸然去劫夺首级了。万一被这男子在背后捅上一刀,那可真就是阴沟里翻船,颜熙并不想落得这么个下场。
月光之下,但见眼前男子的剑眉之下闪动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全无咄咄逼人的锐气。相反,倒是与一种出尘的宁静,雍容而闲适。他的身上传来一种好闻的梅花香味。后来他们熟识之后,颜熙还曾问过他,这初秋时节是哪里来的梅花香。
此刻的颜熙并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来欣赏美男,她警觉地试探道:“阁下莫不就是林子里布置陷阱的人?”
那人戏谑一笑,臂肘撑住地面,侧过身来好整以暇地冲她微笑道:“小姑娘,有点本事,看的还挺准哈!要不要本公子赏你块糖吃?”
颜熙看得怒从心起,自己父亲的首级就挂在城楼上,这人还这般戏弄!她低声警告道:“休得胡言!无论你是什么来路,阻我者死!”
说罢,颜熙便打算去劫夺首级。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男子对她没有恶意,眼神中也没有杀气。更何况,他在林中布置的陷阱也不是想害人性命。颜熙更加断定,他最多只会阻拦,不会杀人。
只是他高超的武功,决定了他的阻拦同样不容小觑。
“姑娘,且慢!”果然,那男子伸手便要拉住她。
颜熙微微眯起眼:这男子看似平平常常地伸手一拉,可竟然是朝着自己脉门而来,出手间便包含了极强的内家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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