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学校门口,村长就已经等在那了,看见她就说。
“戴老师,开发商在办公室等着呢,我们村也没个像样的地方,招待客人也只有这学校了。”
顾暖点点头,跟着村长往学校的办公室走去,只是越走近,她就越心慌。
距离办公室还有几米远,她的脚步逐渐的放缓,甚至有种想要掉头就走的冲动。
旁边的黄清泉也感觉到了,忍不住关心的问:
“怎么了?”
顾暖摇头,侧脸看他,夕阳的余辉照耀着他因为兴奋而带着笑意的脸庞,这般真实,可她却觉得这一切马上就要消失。
她摇摇头,脚下有些不稳,黄清泉赶紧伸手扶着她,而她也反手抓住了他温暖的大手。
黄清泉笑了下,没说什么,任由她抓住他的胳膊,俩人一步一步的朝着那间办公室走去。
终于到了,黄清泉用手推开办公室的门,然后扶着她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点着烛火,走进去,只看到满眼几只蜡烛在摇曳着。
因为大门突然被推开,山风吹进来,烛火扑腾着,映照得这间不大的办公室好似在摇晃一般。
而摇曳的烛火也映照着坐在凳子上的人,此时他手里捏着一支烟,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这张脸,熟悉而又陌生,依然那般英俊,可脸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默默的凝视着她,然后,目光定格在她那凸起的肚子上。
而这一刻,顾暖头顶上恍如突然炸开一个惊雷,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闻人臻
顾暖不知道自己在办公室门口站了多久,而寒冷的山风吹着她的后背,吹干了一身的冷汗。
寒风渗骨,透过毛细血管蔓延至全身,直达四肢百骸,全省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僵。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她?
这几天都在听人说有大开发商要来这投资,可她以为就是这个省的大企业家,毕竟本省的人才对这儿更熟悉。
村长前两天开会回来也说,投资商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闻人臻是三十一岁了,可她没想到——
原来,村长是根据闻人臻的面貌猜测的岁数,想闻人臻这样白皙俊美的男子,用眼睛看,的确是怎么都看不出像三十岁的,而是像二十五六的。
她没想到,做梦都没想到。
他来了,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到来!
而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们要怎么办?
就在顾暖心乱如麻,整个人快要崩溃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
“新蕊,新蕊?”
顾暖从梦中恍如惊醒过来,一下子睁大眼睛,而身边,黄清泉正盯着她,关心的问:
“新蕊,你怎么了?”
“我没——没事。”
说完这句话,顾暖的声音好似已经支离破碎,整个人也在瞬间颤抖起来,好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黄清泉看着这样的她,愈加的疑惑,可最终还是给她介绍着。
“这位,就是来这里实地考察的开发商闻先生。”
说完,黄清泉又对闻人臻道:
“这就是来我们这支教的戴老师,这学校还是她出钱帮我们维修的呢。”
“是吗?”低沉的嗓音,从闻人臻薄唇里溢出。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在前年就已经充斥在她的生命里,曾经一度恍若天籁,后来又如魔障。
陌生,是因为这个声音已经太久没用听到了,现在再次听到,顾暖甚至觉得,自己又陷入一场不可预知的梦境。
熟悉的音质带着磁性,却也有些异样,而这异样是记忆外的沙哑,好似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
顾暖的心好似被雷给猛烈的击中了一般,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而前方,闻人臻愈加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他们跟前,看着黄清泉道:
“黄老师。”
然后,他又慢慢的转过头来,看向她——
这双眼睛,无数次凝视过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漆黑的好似深不可测的静潭一样。
而此时,这双眼睛,却闪着异样的流光。
或许,是那摇曳的烛火给了她错觉,她的心情也像被山风吹的烛火一样,复明复暗的。
心跳,好似都要停止了一般。
“戴老师?”
这个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顾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许久,然后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男人。
分开的时间,说长,其实也就半年而已。
可说短,却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似的。
她已经不再去回想他俊美的脸庞,也不再去回想曾经耳鬓厮磨的日子。
她更是忘记了袁安琪,程芸儿以及和他在南非祖鲁人部落的种种。
她以为,她和他的过往都已经如同灰烬,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谁也不再想起谁。
可是,他却从时间的灰烬里慢慢的走来了,而且,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高大挺拔,俊美无涛,一身纯手工的阿玛尼西服套装,在烛火熠熠生辉下,在这简朴的办公室里,愈发的映衬得他那双眼睛漆黑深邃。
高挑的鼻梁,性感的薄唇始终抿着,带着微微向上挑的弧度,好似在笑,可仔细看,却又不像。
当闻人臻的凝视着她时,顾暖感觉到他的眸光好似也染上了蜡烛的温度,而这温度几乎要把她的皮肤灼伤。
戴老师。
恍如隔世的再见,顾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如此戏剧化的一刻。
而她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他叫她‘戴老师’,而且,他一点都不吃惊。
这就是说,他早已经知道一切,并且——他并不打算当着黄清泉和村长的面揭穿她。
顾暖看着他,带着也许下一刻就会天崩地裂的颤抖,轻轻的朝他伸出手去。
“闻先生。”
闻人臻伸手过来,握住顾暖瘦削的小手,只是一秒,顾暖就感觉到他手的温度和力度。
顾暖稍微用力,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然后本能的后退了一步,而村长恰好走了进来。
之后是村长和黄清泉在跟他说话,而他们说了些什么顾暖没去听,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黄清泉拉着去的吃的饭。
原本村长是要邀请闻人臻他们一行四人去他家的,可闻人臻说不好打扰他的家人,只想找一个不打扰到人家的住处落脚。
于是,村长就想到了学校,而学校现在放寒假了,空着三间教室和一间办公室,三间教室可以给他们做临时房间,而办公室可以借给他们办公。
顾暖听了村长对闻人臻说的话简直是欲哭无泪,这村长完全没有考虑她的感受,甚至都没有跟她商量一下就做了决定。
村长的老婆带着两个妇人来帮忙做的晚餐,占用了顾暖的小厨房,她不能说什么,只是跟着黄清泉一起入席。
餐桌就摆在教室里,原本是停电了的,后来村长去找了电工,于是村里的电又供上了。
宴席开了,都是些农村里的家常菜,村长对闻人臻非常重视,把家里准备过年的腊肉都拿出来了。
顾暖坐在餐桌边,面对满桌的美食,她一个孕妇,硬是半点胃口都没有,倒是村长的老婆在一边照顾着她,不断的给她碗里夹菜,叮嘱她多吃点。
闻人臻一直在跟村长谈着话,好似不记得她了一般。
这样的情景,顾暖并不认为闻人臻遭遇了什么变故,忘记了过去的事情,也忘记了她这个人。
如果真忘记,他的眼眸看向她不是那样的神色,而他现在这样平静,可顾暖依然能看到他平静下掩藏的目的。
这一刻,顾暖如坐针毡。
教室门窗关上,山风吹不进来,这里的温度原本也就不太低,这会儿更是暖融融的,可顾暖的手心里却是冷汗涔涔。
她不知道,闻人臻来这,到底要做什么。
就像现在,他明明就坐在他的对面,却好像跟她不认识一般,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情绪。
而他跟村长和黄清泉谈修路的事情,居然还谈得非常的默契。
“照这样说来,这里不仅风景好,还有山泉水?”
闻人臻放下酒杯,看着黄清泉和村长问。
“当然,我们这里的泉水最清澈了,之前就有企业看中,可苦于没有路,最终没有来这里开发。”
“就是,我们这主要是交通不便,可上面不修路,要投资商修,这笔费用可不小呢。”
“闻先生,你要是来修了路投资,我们占地的钱不要都可以。”
“对对对,占了我们地的钱我们不要赔偿,只要我们这交通好了就行。”
“是啊,就是交通不变啊。”
村长老婆也在一边说:
“去年隔壁村的小赵老婆生孩子难产,抬着往镇上医院送,山路太远啊,硬是孩子生到一半都死在了路上呢。”
“真有这事?”
闻人臻问这话时,目光却直接落在了顾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