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郭旭带着怒气的声音,郭元良浑身一颤,而后弱弱开口:“今日原本与朋友约定在山横春请客,可没想到他们那儿的人满满当当,还不肯给孙儿让位子。孙儿一气之下便……便想给那掌柜一点教训。”
郭旭是他的祖父,对他的人品自然是了然于心,故而纵使他说得这般模糊,他心中也能大概猜到他所说的这“一点教训”是什么样的。倘若仅是因为这个,许明川也断不会如此大张旗鼓,想必还是因为别的。
想到此处,郭旭双眉一拧,走上前去便对着郭元良肩头狠狠踹了一脚,怒道:“都到现在了还不肯说实话,是不是非要我把你吊上三天,你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郭元良也不敢躲闪,只得生生挨下了这一脚,身子便歪倒在一旁。虽说郭旭现如今已年迈,可到底年轻时也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这一脚又怎是整日寻欢作乐的郭元良能受得住的?可他又不敢痛呼出声,只怕惹得自己祖父更加气急。
倘若还有别的事,那便只有自己说的那些话了,他微微抬起头,目光飘忽不定地落在叶绿芜身上:“还有就是…今日在山横春的大堂之中,对这位姑娘不敬。”
郭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叶绿芜神色平静地立在那里,并未因自己被提到而露出多余的神色,只是发现他在看她之时才转过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温柔而恬静。
他是知晓许明川用攒下的三日休沐陪同叶绿芜游玩京都城之事的,况且这女子他虽从未见过,可她一进门便让人不得不注意到她的存在。有两位掌权皇子与最受宠的公主陪同,这女子想必便是在风口浪尖之上的晗灵乡君了。自己的儿子现下尚且远在异邦,若想将他救出还需依靠她能借到的法器才行。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整日里只知道同这群狐朋狗友厮混,旁的事一概不知。你不识得晗灵乡君也就罢了,况且若是个寻常女子,也岂是你能言语不敬的?”
郭元良心头一颤,他只听说过晗灵乡君的美貌惊人,至于别的可是分毫不知。可纵然如此,他也能感受到这个人的作用似乎很大,不然为何就连一向远人的太子都与她走得这般近。纵使他对朝堂局势再不敏感,可现下也反应过来自己应是捅了大篓子。
他连忙道:“在下孤陋寡闻,这才口出狂言冲撞了乡君,还请乡君不要和我和我一般见识!”
郭旭也在一旁帮腔道:“今日之后老臣一定会好生管教他,看在老臣的面子上,殿下与乡君便饶过他这一遭吧。”
叶绿芜倒是不在意这个,直言无事,可许明川的神情却在一瞬间凝了下来,似乎将空气中的水汽都聚成了飘雪。
他缓缓起身,右手向着内间的方向一摊,郭旭便了然地点点头,二人便相继转入内间,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人。
虽说许明河也有些猜不到他们要商议什么事可现下这里只有他有资格开口,便温声道:“表弟还是快些回去换身衣服吧,这样只怕更会惹得国公爷生气。”
郭元良在方才许明川的气势之下有些心慌,可听到许明河的话便有些飘飘然起来,急忙起身笑着道:“还是二表哥记挂我,那你们就先在这里歇息片刻,想必方才也没来得及用饭,便在这儿吃点东西吧。”
许明河暗道一声白痴,可面上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哪有到了别人府中却抛下主人不管,自己先用饭的道理?表弟还是快些回去更衣吧,无须管我们。”
郭元良也顾不上别的,应了一声便转头离去了。而他那些朋友,也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间,室内一下子便宽松了许多。
因着此事实在让人心烦,他们三人便各自坐在椅子上小口饮着丫头们奉上的茶水,谁都没有心情说话。
过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许明川与郭旭才从内间走出来。彼时郭元良也更衣完毕,其实若不是他行事过于荒诞,也是一个翩翩俊秀少年。
他看到立在那里的许明川,刚才还昂着的头立刻缩了缩,轻声道:“我已经知错了,以后断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倘若有违此誓,必将天理难容。”
天理?
听到这两个字叶绿芜神思一阵恍惚,也不知大师兄现下如何了。自他那日匆匆离去后已是过了一月有余,他所说的晚了半步之事究竟是什么。况且自他们徐州一别以来,她便再未感受到素伶与竺烟的存在了,似乎她们的灵力也同重光一起消失了一般。
就在她思绪不知飘向何方之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忽得在她眼前晃动。她一凝神,便看到许明川一张含笑的俊脸横在自己面前,笑道:“都要走了却还在走神,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方才没来得及吃饭,现下可是饿了?”
叶绿芜连忙摇头:“我可不是因为饿,只是想到别的事情才如此的。”
他直起身来将手负于身后,“听雨楼的名声虽比不上山横春,可胜在雅致二字。且因着其后院之中有一个荷花塘,雨落之时声音便格外动听,故而名为听雨二字。倒也勉强说得过去,不知此处可合你心意?”
先是说了那么多好话,最后又说出勉强之言,而后又来问合不合自己心意,这人可真是……倘若答应去了,这不是打了自己的脸吗。叶绿芜腹诽,肚子却是不争气地响了一声。
她耳尖即刻便染上一丝霞光一般的红色,垂下头低声道:“你说不错那必定是极好的,要去便去吧。”
只听得许明川爽朗一笑,便率先踏出门外,身后传来一片恭送之声。
叶绿芜连忙跟在后面离开,心下暗道若是旁人都没听到这一声便好了。
走在最后的许明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似是在片刻之间便想到了能够让许明川从高位之上跌落下来的办法。他嘴角轻扬,一撩衣袍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