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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么?”邀请君律和姜源的不是旁人,正是卫盈。
君律并不是很想和卫盈同行,可他觉得自己贸然拒绝又有些不合理,只好看姜源的意思。要是姜源愿意,他就勉为其难接受了,反正有姜源在,他和卫盈估计也说不上几句话。
“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卫盈是他亲表哥,他哪里好拂了他的面子。
君律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倒是想看看,卫盈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虽然不像君律和姜源这样随从都不带一个就出门了,可卫盈也是轻车简从,很低调就出行了。因而他邀请君律和姜源同行,就只能是让他们和自己同乘一辆马车了。
“多谢表兄出手相助,不然小弟我就得露宿荒郊野外了。”尽管姜源和卫盈没有深交,可宫里的诸位皇子,卫盈是为数不多姜源看着还比较顺眼的。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阿源说笑了。”卫盈客气地笑笑,随即又问道:“阿源,这是君家的哪位公子,我记得以前见过,却想不起来是排行第几了?”
“你说阿律啊,他是姓君没错,可他不是昭阳王的儿子,他是从琅琊过来的。”君澜收养君律的事渝京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君律年纪小出门少,见过他的人不多就是了。
姜源当着君律的面总是叫他小朋友,这会儿叫了声“阿律”,竟让君律有点不习惯。
卫盈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原来是他……”随即便跟君律打了招呼。
如果君律不是带着记忆重生的,他非常确定这个时候的卫盈已经把他过去十三年的经历查了个底朝天,只看卫盈此刻温和的神情诚挚的语气,保准对他好感十足。
君律必须承认,卫盈长了张欺骗性十足的脸。他说话的声音一向不高,语气也很柔和,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知不觉就会信服他所说的内容。
君律略微垂首,避开了卫盈清明的眼神,神色平静地回了他的话。
出乎君律意料的是,卫盈虽然邀了他和姜源上车,却没有和他们攀谈的意思。他们不过寒暄了两句,卫盈就拿起本书看了起来,还让他和姜源自便。
姜源一扫平时不让嘴巴闲着的习惯,倚着车窗闭目养神,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之前圆慧大师和圆通大师说的话。
君律感觉得到,姜源身上藏着某些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只是姜源都不知道,他就更不了解内情了。
君律坐在卫盈斜对面,抬眼就会看到他平静的侧脸。君律用力握了握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不让脸上显出丝毫不该在此刻出现的表情。
一路无事回到内城,卫盈先把君律和姜源送到了尚冠里,才悄无声息地回了宫。
君律进门的时候,堂妹君倩也回来了:“律哥哥,等等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倩儿,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你早回来了。”君倩今日去虢国公府参加好友孙四姑娘发起的赏花宴,小姑娘之间的聚会,多半是午后就结束了,君律见君倩才回来不由有些惊讶。
君倩疾步跟上君律,低声道:“孙家出了点事,我陪孙思去了。”孙思就是孙四姑娘。
“什么事?有没有影响到你?”君律隐约记得,孙家的大姑娘本来是要指婚给二皇子卫盛的,可惜她出了点意外,这桩婚事还没正式提出就没了下文。
君律之所以知道这件事,也是无意中听到卫盈说起的,他怀疑所谓的意外也跟卫盈有关。
前两日听说君倩要去孙家赴宴,君律颇有些担心,可又不好阻止,毕竟君倩和孙思是很好的朋友。后来君律转念一想,孙大姑娘出了事不假,君倩前世没有受到影响,这次肯定也不会的。
但是君倩出门之前,君律还是故作玄虚地说了句,她今日和水犯冲,不宜靠近水边。
君倩摇摇头,好奇道:“律哥哥,你什么时候学会算命了,孙家的池子还真有点邪门。”
君倩给君律说起孙家发生的事情时,卫盈差不多也收到来自虢国公府的消息了。
“你说君倩救了孙怡?”卫盈微微皱起眉头,事情的发展和他最初预计的方向有点不一致。
神佑皇帝看中了孙家的大姑娘给卫盛当继室,真让这事儿成了,卫盛的局面就有点太好了,卫盈说什么也不能让虢国公府站到卫盛那边去,他等不及卫盏和卫盎出手了。
卫盈找到了上官皇后合作,他相信上官皇后比自己更不想看到卫盛的实力得到加强。
上官皇后具体怎么运作的,卫盈没有过问,可孙怡被君倩救了,这等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要么孙怡溺水身亡,要么被外姓男子救了失了名节,卫盈能猜到上官皇后的计划就是其中一种。可无论上官皇后想要的是哪一种,她的计划都被人破坏了,孙怡竟然被君倩给救了。
如此一来,孙怡落水就是单纯的意外了,只要身体没有受损,完全不影响她进宫的资格。
“不是让你不要靠近水边吗?你还下去救人了?”君律感觉自己的话适得其反。
“我本来没下水的,我和孙思在岸边散步来着。孙怡她们的船翻了,会水的婆子隔得远了来不及,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孙怡的落水有些蹊跷,可孙家的事君倩不好多问,只要人没事就好。
孙怡上次被谁救的,君律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她进宫的资格就此没了。
可是这一次……
想到那个莽撞无脑的卫盛,君律突然感觉有点头痛。
与此同时,永安王府姜家。
安康长公主听了姜源的话大惊失色,呐呐道:“源儿,你没听错?圆慧大师真是这么说的?”
姜源点点头,一脸的莫名其妙:“当然没错了,大师就说那个人出现了,可他不肯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好不好,你们这样搞得我很有压力的。”
“源儿,你先别急,我得跟你爹和祖母商量商量。等我们商量好了,再告诉你不迟。”那一刻,安康长公主的表情非常复杂,又是欣慰又是不舍,看得姜源心里越发没有底了。
神佑皇帝估计是被气得有点失去理智了,他愤怒地离席而去,根本不管被他扔下的坐在原地的惊骇不已的皇室宗亲文武大臣。
如果说皇帝脸上的表情是纯粹的愤怒,上官皇后的神色就只能用神秘莫测来形容了。最起码君律是没有看懂皇后在想什么的,可他隐约感觉到,那其中除了些许的惊慌,还有不明显的释然。
今日有资格进宫赴宴的,级别都不会低,脑子更不会笨,皇家发生了这样的丑闻,他们的表现都是很一致的,那就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坐在原地装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刹那间,钟仁殿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卫盈犹豫了片刻,起身走向了卫盛,在他耳畔低声说了两句话。
卫盛的神情初时还有些不耐烦,可马上就舒缓下来,还赞同地点了点头。
看到卫盈走了过来,原本依偎着卫盛坐着的小皇孙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更靠近了卫盛。
待卫盈说完,卫盛准备起身,却被儿子紧紧地抱住了大腿。
卫盛见状颇有些惊奇,他儿子一向不怎么亲近他的,叫声爹爹都是委委屈屈,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变得离不得他了,小孩子的心思真难琢磨。
卫盛性子粗犷,想不通的事情懒得多想,既然儿子舍不得,他干脆就扛着他起身了。
小皇孙很满意卫盛的善解人意,伸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还把脑袋歪在他的肩头。
卫盛顿时乐了,亲儿子就是亲儿子,到底还是跟他亲。
皇帝夫妇都离场了,卫盛身为诸位皇子中最年长的,站出来主持大局并不稀奇。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忽略,二皇子不是自己主动站出来的,他是在被六皇子提醒了之后,才出来安抚众人的。
君律和姜源正准备走人,刚好也在离开前看到了这一幕。
卫盈果然是卫盈,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演戏,好给人留下一个温文尔雅谦虚谨慎的印象。
君律不着痕迹地挑了挑唇角,悄无声息地和姜源一起溜了出去。
尽管君律和姜源是浑水摸鱼溜出去的,几乎没有引起在场其他人的注意。可昭阳王和永安王两位,不发现他们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们都没有阻止,永安王还给了儿子一个你懂的眼神。
君律留意到了这点,感觉非常诧异,只是他不动声色,没有表现出来。
君律早就发现了,姜源这个人不仅话唠,还很八卦,什么事情都爱打听一下。可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点到为止,行事非常有分寸,只要该了解的都了解了,不会多干涉他人的闲事。
之前姜源告诉君律,东宫有热闹可看,他也是这么想的,并不觉得奇怪。
可今日的事发生以后,在场其他人都恨不得自己从来就没来过,姜源还要主动凑上去,永安王还支持他,君律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要知道,君澜投向他的眼神可是写着明显的不赞成,只是碍于人多不好开口,更怕因此引来他人的注意,这才随他去了。
永安王姜喆的性子可是很古板的,除非这件事跟姜家或是姜源有关,否则他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莫非……
东宫所谓的热闹里头,永安王府也是插了一脚的?
可是……
他们家有什么必要这么做?没道理呀!
姜喆本身就是天子重臣了,他忠于神佑皇帝,不站任何皇子的队。永安王妃安康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虽然不同母,可安康长公主年幼皇帝许多,又没有同母兄弟,从小和皇帝的感情很不错。
太子卫益早就是个会喘气的死人了,不然卫盛也不会跳得那么厉害。
姜家除非是和太子有什么不可化解的恩怨,不然他们安安心心等着卫益的死讯就好,没有必要亲自动手去搞他。
到底会是什么事呢?君律冥思苦想,突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他侧目一看,只见姜源面无表情,眼中显出罕见的冷峻。
尽管君律从自己的记忆中搜索不出姜源和卫益的过节,可想到卫益让人不齿的癖好和他曾经搞出的那些人命,君律脑子里还是有了很不好的联想。
卫益不会真的那么没有下限吧?就连自己的亲表弟也要下手……
长信宫距离未央宫不算近,可君律一路胡思乱想,竟然不知不觉就到了。
“小朋友,我们到了,你不用再牵着我的手了。”姜源压低的声音唤回了君律的飘远的思绪。
姜源搞不明白,君律走着走着怎么就把自己的手牵住了。他感觉很别扭,又觉得小朋友第一次来东宫,还是偷偷摸摸来,心里害怕也是有可能的,就没有挣脱他,而是不太习惯地让他抓着。
君律猛然回过神来,神色大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看姜源此刻的神情君律就明白,他肯定是误会自己的想法了。不过他想的那些事不好说,姜源误会就误会好了。君律窘迫地笑了笑,收回了自己握着姜源的手不放的爪子。
“算了,我还是牵着你吧,要是把你搞丢了,我拿什么赔给君世伯。”姜源仔细想了想,君律应该是没有来过东宫的,他们这是悄悄来的,君律还是寸步不移跟着他更加妥当。
听姜源这么一说,君律的神情变得更不自在了。
要说对长信宫的熟悉程度,不要说姜源了,只怕就是它现在的主人太子卫益也比不过他。
君律进宫为后的时候,东宫已经空置好几年了。他嫌陈设太过古老,又觉得不吉利,干脆令人翻修了长信宫的全部建筑,里里外外焕然一新。
君律翻修东宫,那是为了卫央日后搬进去住得舒服,自然是亲力亲为了。
正因为如此,他连现在的长信宫底下有几条密道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也是君律敢跟着姜源私闯东宫的底气,真被人发现了,他是有把握顺利逃走的,谁敢到密道里去捉人。
早先卫盘的乳母在钟仁殿说太子要杀十四皇子,君律还以为她的说法有些夸张。
等到到了清凉殿,君律明白了,乳母没有夸张,她就是准确地转述了当时的事实。
卫益的确要杀卫盘,而且他不是吩咐手底下的人动手,而是亲自上阵。
好在卫益的身体的确是很不好了,感觉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又有他身边的人拦着,因而乳母从长信宫跑到了未央宫,皇帝夫妇闻讯再赶过来,卫盘还在嘶声力竭地大声哭喊着。
“父皇救我!太子哥哥要杀我!父皇!”卫盘其实不知道皇帝来了,他就是一直这么哭喊着,哭得嗓子都有点哑了。
“你们这群废物!为什么不早点把人分开!”皇帝怒极,厉声呵斥道。
清凉殿有内侍,还有侍卫,怎么就分不开卫益和卫盘了。他们一个病得风吹一吹就能倒,另一个只有三岁,随便上去个人就能把他抱走了。
皇帝话音未落,有个长得很不起眼的内侍上来禀报,说太子之前有些反常,力气大得不得了,他们几个人合力才能拦住他,而且又怕伤了他,所以才纠缠到了现在。
卫盘听到皇帝的声音,哭得更加响亮了:“父皇,太子哥哥杀人了,薛表哥死了,好多血……”
君律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僵住了。卫盘的生母是薛妃,他说的薛表哥,肯定就是薛妃的娘家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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