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你,就老实在报告厅待着。”张湛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副很同情樊祁的表情,这哥们真是恋爱脑,一看到孟夕岚,连智商都不要了,“人又不是傻子,总有别的办法,不会真在楼梯口站俩小时,你这一去,她又得照顾你那点小自尊心,你俩只好一起傻站着吹冷风咯。”
樊祁看到张湛那贱样就来气,伸手去拧他的脸:“别笑得那么欠揍。”
“啧。”张湛对着他翻了个完美的白眼。真是不想理他。
张湛说的倒不错。夕岚只是暂时守住楼梯口,叶澜已经带着个学弟,从学校的杂物间搬出铁护栏和“禁止入内”的标牌,护栏一摆,标牌一放,问题解决。
夕岚对他们道了谢,几人一起往操场走去。叶澜眼尖地看她身上多了件校服外套,什么话也没说。主动报名执勤的女生里,有几个就是专门来陪男朋友的,看破不说破。
不过孟夕岚看着不声不响的,真的已经在谈恋爱了吗?
叶澜身上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他握紧了拳头,心道,这么大的八卦,一定要找王知墨问个清楚,借她抄半个月的英语作业也行。
少年少女们已经在操场闹作一团,聊天的聊天,打闹的打闹,每个人脸上俱是年轻而蓬勃的生气,都挂着真诚的笑容。夕岚被部门里的女孩子拉去聊天,只来得及和叶澜挥挥手,一回头,加入了欢笑的行列中。
学生会主席叶澜同学浑身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颇有些怨念地去检查天文望远镜的放大倍数。肉眼即可观测到流星雨,他和老师商量,将可以手动旋转调节倍数的高倍天文望远镜都收了起来,留下几架放置镜片的、固定倍数的低倍天文望远镜摆了出来。流星雨满天乱跑,七架天文望远镜也朝向不一,权当是个证明天文社在举行社团活动的道具。
一直到夜间十点,天空中仍只有一轮耀月与星星点点的微光。
大家都做好了再等下去的准备,也聊得有些累了,三三两两地席地而坐,仰头凝视着无尽的苍穹。
蒋恬媛一声令下,不到五分钟,报告厅里的学生就走得一干二净。她关灯落锁,也朝着操场的方向走去。
“流星雨——!”
“哇!快抬头!”
有人用力拍打着夕岚的肩膀,她仰起头,看几颗耀眼的流星从天而降,沿着不同的轨道四散开去。
她看过一篇文章,讨论“人应当做恒星,还是流星”。
她觉得都无所谓。只要在这世间闪耀过一瞬,就是不负此生。少年心性,踌躇满志,最怕碌碌无为一生,默默无闻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无法改变任何东西,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记住她的名字。
此刻,她和她的朋友们无从得知每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的名字,和它们背负的过去。
这群少年人安静凝视着天边的流星,它们被印刻在渺小人类的记忆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流星的生命得以在人类的记忆中延续。
樊祁与张湛站在操场的边缘,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奇妙的夜空。
狮子座流星雨的流量着实比不上三大流星雨,天外来客时有时无,十点半左右有一个小峰值,几十颗流星雨几乎同时划过天空,壮美之极。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夜晚。夕岚裹紧了不属于她的校服外套,噙着笑意,凝望着此刻的星空。
十一点一刻,流星雨仍在继续,夕岚却暂时停止了观测。
叶澜拿着个喇叭,喊着“流星雨会这样持续一整晚,不确定还会不会有更大峰值,建议大家在十二点前回寝室休息”,蒋恬媛和孟夕岚则分头喊女学生会干部回寝休息。有学生会干部带头,人群很快地散了。
天文社的成员们收起天文望远镜,呼啦啦地,又少了十几个人。操场上只剩下二十余位同学,恬媛与夕岚本在并肩散漫地走着,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樊祁,和他那毫不掩饰的、直勾勾盯着夕岚的目光。
恬媛狡黠一笑,忽然一手扶额,演技浮夸:“夕岚,我被风吹的头疼,坐下歇会儿——哎,张湛!张湛!扶我去旁边休息!”
张湛闻言,一个健步上前,表情扭曲,演技比恬媛好不到哪去:“学姐你怎么了!学姐坚持住!快!我扶你去休息!”
这两人一唱一和,真是金酸梅都欠他们俩奖杯。
樊祁想笑又不敢笑,不远处的少女亭亭玉立,秀发披散,眉清目秀,天空上一轮明月,轻纱般笼在她身上,兼有时不时坠下的满天繁星,苍穹在他眼中已然是一块硕大的背景板,他的眼里只有面前这一人。
他掩饰般地轻咳一声,右手半插兜,黑色电子表卡在裤兜边缘,尽量自然地迎着她走去,站得很近了,才敢轻轻问她:“部长,我陪你走走吧?”
夕岚也有些神色慌乱,颇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与他一前一后地并肩沿着跑道,一圈一圈地走着。
樊祁将脚步放得很慢。
“部长。”
他们相对无言地走了一会儿,樊祁忽然出声,打破两人间静谧的气氛。
夕岚嗯了一声,抬眼看他,神情疑惑。
“部长打算什么时候回寝室休息呢?”他问。
“等你们都回去之后吧。”夕岚笑道,“一会儿大家应该会陆续回去的。听天文社的社员们说,今晚未必会有更大峰值了。”
“今年寒假,我父亲也许会带我去冰岛。”樊祁没头没尾地说。
他想去更远的地方,看更难得的美景。也许有一天,他能带上她一起去。
樊祁很快地自嘲一笑。只是想想罢了。年少的爱恋,总归也不会有结果。他害怕这段感情以任何方式结束,因而连开启它的勇气也无。他不敢说夕岚喜欢他,至少对他不讨厌,只要他好好地说一句“我喜欢你”,再认真地追求她,他们就会在一起。
那又怎样呢。谁知道这段回忆会不会变成哽在喉咙里的一根刺。
他自暴自弃。
他是情感上的懦夫。
又是一颗流星雨从头顶划落,仿佛将一方小小的天地割裂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