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花眠宿柳阁。
宝蓝色锦袍的公子推开门,手中折扇轻摇,看着跪坐在桌子一旁之人,嘴角轻轻的勾了勾。
"没有想到贺公子也有这般风雅的情趣,"宝蓝色锦袍的公子摇着手中的扇子,走到了贺连成的面前,"世人都说贺公子风流倜傥,是这西凉帝都一霸,如今......"
"这般「陌上人如玉」的「谦谦君子」样子,倒是让在下十分的好奇哦~"
贺连成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缓缓的拿起眼前的茶壶,将注满八分的茶水放到了对方的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宝蓝色锦袍的公子在黑衣锦袍公子落座之后,抱拳行了行礼,一撩衣袖,坐到了贺连成的对面。
"北漠王,好眼力。"
听到这句话,宝蓝色锦袍的公子笑了笑。
"北漠王?"宝蓝色锦袍的公子懒懒的跪坐在一旁,拿起面前的茶杯,轻轻的在手中把玩,"北漠王是北漠的统领,又怎么会轻易的来这西凉?"
"贺公子这般,倒是让在下很好奇。"
贺连成听到这里,只是笑了笑。
"世人皆知,十三年前北漠王妃是一位中原女子,这位王妃不仅容貌姣好,更是极具才华。"
"北漠偏居边远,远没有这西凉繁华,北漠王却为了王妃建造了一座空中楼阁,一砖一瓦都仿造西凉帝都的样式,"贺连成说道这里,笑到,"这座空中楼阁里面存在打量来自中原府邸的各种文化典籍,北漠的王子自小便在这熏陶之下,对中原文化更是颇有涉猎。"
"相较于一般的世家子弟,只怕北漠王,对待这中原文化,更是了解。"贺连成慢悠悠的说着,"从这花眠宿柳阁一路上来,这般风流倜傥,除了北漠王,在下实在想不到,在北漠还有个人?"
"贺公子所言,的确是言之有理,"宝蓝色锦袍的公子轻轻的泯了一口手中的清茶,嘴角轻勾,笑道,"可惜,却不全在理。"
"是吗?"贺连成也笑了笑,"在下倒是愿闻其详。"
"北漠王的确文采风流,风流倜傥,贺公子这般的赞誉放到在下身上,倒是有几分受之有愧,"宝蓝色锦袍公子轻轻笑道,"只是可惜,贺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
贺连成看着对方懒洋洋的样子,轻轻的用手敲打着茶杯的弦,满脸兴味。
"在北漠,对西凉西晋的文化颇为仰慕,这几十年来更是有众多的人来西凉西晋游学,"宝蓝色锦袍的公子轻轻的笑了笑,"在北漠,像在下这般,仰慕两国文化,附庸风雅之人,在北漠境内,人数并不在少。"
"况且,作为一国之君,这般随便的深入这西凉帝都,岂不有违兵法之道?"
"那倒是在下弄错了,"贺连成以茶代酒,笑着赔罪道,"不知道阁下是北漠哪位高人?"
"北漠十二王子——北冥祁。"
宝蓝色锦袍的公子轻轻的将脸上的半边狐形面具,露出了一张面若娇花的面容,柔弱之中,却并不女气,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贺连成看着取下面具的宝蓝色锦袍的公子,眼里有过丝丝的惊艳,却又迅速的镇定。
"不知这位是?"
"贺公子既然将这黑熊面具托人赠送过来了,想必早已知道对方是谁,"宝蓝色锦袍的公子轻轻的笑道,"贺公子,你说呢?"
贺连成笑了笑,拿起了面前的茶盏,轻轻的泯了泯。
"今日贺公子找我们前来,不知有何要是商量?"
"这个事情,想必两位也很感兴趣,"贺连成轻笑道,"帝陵之事,想必两位都听闻过?"
"帝陵之事?"宝蓝色锦袍的公子听到这里,顿了顿,收敛起了笑容,语气里满是严肃,"贺公子想要什么?"
"十三年前,贺霓裳去北漠之事。"
这句话说完,不仅宝蓝色锦袍的公子,就连黑色锦袍的公子眼里都满是震惊,抬头看着贺连成,手中的茶盏中的茶水都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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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白马寺。
夜晚的月色很好,晚风习习,从林间吹过,能听见树林之中的飒飒声。
贺琳琅披着衣服,走到了细碎石子铺就的小路之上,踩着林间枝丫投下的斑驳的影子。
耳边有着若有若无的琴声,贺琳琅驻足,侧耳洗洗的倾听。耳边的琴声似乎渐渐的变得清晰,贺琳琅放在身侧的手指也不自觉的随着音符轻轻的跳动着,脸上有着清浅的笑。
不自觉的跟随着琴声而去,经过几处拐角之后,来到了琴声来源之处。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一株巨大的香樟树矗立在其中,枝繁叶茂,散发着清清浅浅的香味。树下是一位黑衣公子,墨色的长发随风轻轻的摇摆着,能看见双手在琴弦之上轻轻的波动着,悦耳的音符缓缓的流动出来,有种让人心灵凝神的感觉。
贺琳琅自小在西凉皇后的披香阁之中长大,自是喜欢闹腾,相较于西凉的世家女子,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活泼。此刻的贺琳琅,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上去叽叽喳喳的问道对方是谁弹奏什么的,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对方的背影。
"这曲子如何?"
琴声结束了,贺琳琅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对方的声音传过来,贺琳琅才回过神,下意识的行了一礼。
对方却没有转过身,只是双手扶着琴,没有说话。一时之间,气氛倒是有几分的尴尬。
"很好听,"贺琳琅却是有几分拘束,这氛围让她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良久才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对方只是顿了顿,依旧没有转过身,手指轻轻的划过琴弦,良久,才问道。
"怎么个好听?"
怎么个好听?
贺琳琅不知道该怎么用词语来描述,虽然世人都羡慕自己在披香阁长大,但是,在贺琳琅的记忆之中,养母皇后娘娘一直被西凉的皇帝陛下宠溺着,是整个西凉人人都羡慕的存在。曾经,贺琳琅也想过学习一些西凉贵女所会的,比如,琴棋书画,执掌后院等,但是,在披香阁的那些日子,终究还是让贺琳琅打消了这些念头。贺琳琅一直坚信,自家的太子哥哥是不一样的,会宠着自己一辈子,不会拿那这个俗世要求来束缚自己的。只是,这样的确信却在今夜,第一次受到了动摇。
曲子很好听,至少对于贺琳琅而言是非常好听的。可是,怎么个好听法?尽管参加过无数次西凉皇宫的宴会,也听别人说过无数次的剖析与夸赞,但是,作为旁观者,可以赞叹,等真正到了自己的身上,却又是另一番的光景了。
怎么说呢?
贺琳琅眉头轻皱,手中的绣帕被反复揉着,却没有一个词语与符号跳出来帮帮忙。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贺琳琅无端的在这个陌生人面前有着几分的难堪。
"我,我......."贺琳琅额头上有着细细的汗水,只觉得身体也不太舒服,肚子瞬间有点疼的厉害,心也碰碰的直跳,"我认为......认为......好听......."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个字即便在这寂静的夜,也是几乎微不可查。
月色之下的那人抚琴的手顿了顿,微微侧首,看见穿着粉色宫装的女子低着头站在不远处,不安分扭动着手上的丝帕。
空气之中有着微不可查的叹气声,这声音让贺琳琅心头紧了紧。
"可想知道这叫做什么曲子?"
"想。"
"那你可会弹琴?"
"会.......会一点。"
"旁边的石堆里面有一块上好的玉石,"贺琳琅顺着说话之人的眼光望去,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堆小小的石堆,又听见那人说道,"把里面的玉石拿出来,琴谱就给你。"
贺琳琅看了看不远处,眉宇间有丝丝纠结,最终还是走向了那块石堆。
"斯,疼。"
贺琳琅快速的收起手,指尖还是被石子的锐角划破了,有着一股钻心的疼。这个事情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将贺琳琅身上的委屈提高到了极致。蹲下身来,贺琳琅看着指尖上艳丽的血滴,眼眶红了,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似乎快要落下来。
旁边有人伸出手,上面放着一只精细的帕子,尾部的牡丹花栩栩如生,似曾相识。
"嗯?"
贺琳琅看着眼前之人一身黑衣,面容藏在深处,看不到一丝,却又无端的让她觉得有几分安心。接过手帕,轻轻的将指尖的血珠擦去。
"嗯?"
贺琳琅听见对方又说了一声,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对方重新伸出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帕子,瞬间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猛的起身,将帕子摔在地上,贺琳琅头也不回的,委屈的跑开了。
"验。"
贺琳琅的身影很快消失之后,站在原地之人说完这个字之后,落在地上的帕子就迅速消失了,只余下一阵清风飘过,牵动了丝丝长发。来人却是看着贺琳琅离开的方向,久久都没有动一下。
"主子在怀疑什么?"
黑夜之中声音之后,是缓缓的脚步声。
"结果出来了?"
"主子就那么在乎结果?"来人语气之中带了几分的揶揄,"难道,还是担心线人消息有误?"
感受到自家主子身上的不悦,来人也没有打趣,只是将绣着花朵的帕子交上去了,看着贺琳琅离开的方向,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沉重。
"事关重大,主子小心谨慎也是好的......"来人看见自家主子打开了丝帕,顿了顿,才说道,"可是,主子,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拿着帕子的手顿了顿,缓缓的放入胸口出,良久,才开口。
"第一眼看见,就知道,是这个孩子,是她的孩子,错不了。"
"可是......."来人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从未想过,霓裳的孩子,会是这样的性子。"
"那主子打算,如何?"
"明早把东西送过去,毕竟.......她是霓裳的孩子。"
来人还想着说什么,就看见自己主子摆了摆手,将口中的话语吞了回去,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诺。"
清晨的阳光很好,贺琳琅早饭之后,就看见一个小沙弥捧着一个漆红的匣子过来了。
"这是......."
"阿弥陀佛,小僧拜见施主。"
"这是什么?"
"一位客人托小僧转交给施主的,"小沙弥说道,"客人说,这是谢礼。"
"谢礼?"贺琳琅接过匣子,打开,看见一副绣着小巧牡丹图片的折叠好的丝帕,还有一个做工精细的盒子,贺琳琅很好奇,问道,"什么礼物?"
"客人说,施主自会知晓。"
"自会知晓?"贺琳琅眉头轻轻的皱了皱,"可还有其他的?那位客人别的都没说吗?"
"没有。"
"哦,"贺琳琅带了几分失落,"知道了。"
"小僧告退。"
"嗯。"
贺琳琅说完,就进屋了,侍女海棠忙陪笑送着小沙弥。
将匣子放在梳妆台上,贺琳琅打开丝帕,发现是一些大大小小的音符。
莫非,是昨夜那首曲子?
看来,回宫之后,我也要找人看看了。
这又是什么?
贺琳琅拿起旁边的小盒子,洗洗观察,看到上面的字,缓缓的念道。
"红线......相思.....蛊?"贺琳琅将盒子对着阳光,再一次读到,语气里却是确信,"红线相思蛊。"
这是什么?
还没有等到贺琳琅自己想明白,就听见身后一声响,回头就看见了一张惨白的脸。
"你说什么?"来人语气里充满严肃,指着贺琳琅手中的盒子,"这是什么?"
"这个?"贺琳琅眼睛里有几分疑惑,却依旧老实说道,"红线相思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