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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 荒寺魔僧(1 / 1)

明朝天启六年,江苏省苏州城内有一富商柴瑚,其子柴昱,年过弱冠,自幼喜读诗书,风华正茂,经院试录科,获秀才之称也。千千网

秋闱之前,柴昱欲赴南京乡试,更上一级,考取举人。柴员外备银五百两为儿做盘缠,并令家丁源儿为书童伴之,源儿年未弱冠,身强体壮,曾拜师习武,武艺虽平常,然一般歹徒难以近身。时至闯王造反,世道不安,故而让源儿伴之,以防不测。

柴昱准备妥当,拜别父母,踏上往南京之路。源儿腰挎短刀,手扶银袋,主仆二人策马行之,笑谈前行,并不寂寞,一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平安顺畅。

一日,二人行至常州地界。夏日炎炎,正值中午,二人饥渴难忍,见道侧有一酒店,门外搭凉棚,凉棚下摆设桌椅。二人下马进凉棚,唤店家摆齐酒肉,正食之时,见一道士,身着污垢道袍,手持拂尘,须发皆白,蒙袂辑屦,贸然而来,至二人饮酒桌前,道声无量天尊,上前化斋曰:“贫道已三日未食,请赐酒肉可否?”柴昱天生仁慈善施,见道士虽双目炯炯有神,然难掩沧桑之容,顿生怜悯之心,随手将一烧鸡递之,并为其斟酒一碗,道士接过,狼吞虎咽食之,将酒一饮而尽,擦口边之余而曰:“施主善之善者也,贫道记之,公子能否施舍钱财,贫道感恩不尽矣。”源儿见道士白食白饮,心中已不悦,又闻其乞讨银两,按捺不住胸中怒气,拍案而起,斥曰:“何来疯癫道士?好生无礼,快滚之!休惹小爷愠也!”柴昱喝止源儿曰:“源儿不得无礼,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足惜之,出家人一向清苦,云游更乃艰辛,家父信道,吾亦敬道,请取银十两施之。”主人发话,源儿无奈,怏怏然从银袋内取银二锭,掷于道士,道士顺手接之。柴昱拱手问曰:“敢问大师道号,何处做法?”道士回曰:“贫道道号清元,居于昆仑山内,乃元始天尊弟子也。”

道士酒足饭饱,将银揣入怀中,笑逐颜开至柴昱面前,用右手中指按柴昱之头顶,道声无量天尊,柴昱顿感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一路鞍马劳顿尽消矣,其感叹曰:“噫!道长真乃神人也,请受小生一拜。”源儿于一侧惑然不解,惊诧望之。道士将手中拂尘挥之,拂袖而去,口中念曰:“三清门中观红尘,天边游客孤一人。妖魔鬼怪见吾避,危险之时现真身。”道士晃动身形,趑趄而去。

源儿望道士背影远去,惑然曰:“此道士定乃疯癫之人,公子细听之,其胡言乱语不知所云也。”柴昱摇首曰:“非也,此道士定乃世外高人,此银施之无可惜也。”

源儿结账,二人上马,继续前行。35xs日暮时分,二人行至荒山野岭之中,天气骤变,狂风突起,乌云密布,雷声阵阵,暴雨将至。此前无村镇,后无人家,二人慌慌然,若暴雨瓢泼,何处避之?源儿曰:“公子,寻山洞可避之。”二人下马,牵马四处寻之,竟未见一山洞,源儿嗔曰:“偌大一座山,竟无一山洞,怪哉!霉也!”柴昱忧曰:“若无避处,吾必遭雨淋,则患病矣,误行程而不能赴考,岂不枉然行此一程?”源儿手搭凉棚,四处寻望,隐约见半山腰处有亮光,其惊喜曰:“公子,此处有灯火闪之,定有人家存焉。”柴昱顺其所指,果见之,灯火虽弱,忽闪忽暗,终见避处也。

二人牵马至近前,电闪光下,见此非人家居所,乃一座破庙也,大门悬挂一匾,蓝底黄字:安乐寺。匾周漆皮斑斓,此必古庙也。此时雨点突至,噼噼啪啪,电闪雷鸣,轰轰隆隆,氛围甚骇人也。柴昱急催源儿敲门,源儿急速拍打门环,不多时,闻门内有应声。大门吱吱呢呢开之,门内闪出一身着灰袍之小僧,双手合十曰:“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可借宿否?”源儿急切回曰:“然也,然也,若能备斋食之,求之不得也。”闪光下,见小僧面色苍白,目闪绿光,柴昱上前,拱手行礼曰:“小师傅,吾乃进南京赶考之人,路至此地,天色已晚,又逢大雨,欲借宿一晚,可否?”小僧点首曰:“请随吾进寺,以求安之。”

二人牵马随小僧进院,源儿于后,手捂口低声曰:“公子可见之?此小僧脸色因何如此苍白?”柴昱亦低声回曰:“僧乃食素,常年不食酒肉,焉有不苍白之理?”不意二人之细语,小僧尽闻之,回首笑曰:“言之有理,吾食素,常年不得肉食,然今欲开荤也。”

小僧言欲开荤,二人不解其意,柴昱惑然问曰:“小师傅应守佛戒,万不可犯戒也。”小僧再回首,冷笑不语,似见其目闪异光,让人难以解之。

拴马于廊下,二人步入佛殿,小僧垂手于殿外候之。入殿见佛像前端坐一老僧,微弱之烛光下,见其须发皆白,身着蓝袍。其起身迎之,请主仆入座,并唤门外小僧备斋待之。老僧亲自奉茶,并言寺内只居师徒二者,无仆者侍之。二人饥肠辘辘,茶饮三杯后,更觉饥饿难忍。

主仆被请入斋堂,小僧端至白米饭与咸菜,老僧曰:“山野之间,本寺无盛斋待之,委屈二位施主,请将就食之,慢待矣。”二人饥不择食,道声无妨,狼吞虎咽食之,不多时,风卷残云一般,桌上饭菜,食之一空。

饭罢,小僧安置主仆入厢房寝之。午夜时分,雨稍停,源儿觉腹中隐隐作痛,继之,疼痛难忍,狂呕吐之,满地污秽。千千网柴昱持灯视之,见源儿所呕之物,非饭菜,乃蛆虫也!混于污血,满地爬之,其亦恶心之极,哇哇亦呕之,所吐之物与源儿同,又觉便意难忍,速至茅厕,狂泻之。柴昱方泻罢,源儿至茅厕,亦泻之。主仆皆上吐下泻,似竞赛般,直至眼冒金星、肝肠寸断、手足瘫软、腰酸背痛浑身痉挛方罢。二人有气无力躺于床,呼呼然喘气不休。源儿强打精神曰:“公子,吾等见鬼矣,速逃,若逃之慢,命必休矣!”柴昱曰:“吾浑身瘫软无力,何以逃?汝身强力壮,曾习武艺,汝负吾上马逃之。”源儿哀曰:“此时即武艺高强能有何用?吾亦浑身无力,何以负之?”柴昱悲叹曰:“吾柴昱自幼聪颖好学,父母呵护有加,现吾才华横溢,正当发愤图强,考取功名之时,不想今夜命丧于此,悲乎!”源儿亦悲叹曰:“吾不愿亡矣,公子已娶妻成亲,吾尚未成亲,一朵鲜花未开,哀哉!”

此时,窗外暴风雷电又起,窗纸皆刮破,阴风直入屋内,令人毛骨悚然,主仆钻入被窝内,包头盖脑,瑟瑟发抖。忽一阵巨风,屋门吧嗒刮开,门口立一身影,柴昱从被缝窥之,闪光之下,识出乃老僧也!见老僧面目渐而变之,面之横肉渐变宽,口变大,舌伸出,手成利爪,头顶出现王字,变成吊睛白额之白虎!柴昱欲呼而呼之不出,源儿从枕下抽出短刀,欲坐而无力坐起。

白虎狞笑曰:“吾多日未食人肉,不意今竟有送货上门者,哈哈!实言告知,适才饮之茶内放有芒硝,让汝等上吐下泻,排净污秽,可让吾干净食之!”言罢,张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扑向柴昱,柴昱眼一闭,吾命休矣!此时源儿不知从何处来之勇气,喝曰:“且慢!先食吾,吾美味也!”白虎心思:此时竟有如此胆大者,吾先食之。其转身扑向源儿,源儿欲拼死一搏,挥刀砍向虎爪,然力不从心,只将白虎右爪砍伤,白虎猝不及防,被砍伤,激怒曰:“吾吃掉汝!”源儿此时面对凶残之白虎,挥刀乱砍,殊死一搏,正此危急之时,忽闻门外一声惨叫,红光一闪,从门外闯进一道士,白发银须,甩动拂尘,发出千斤之力,击向白虎,白虎击倒翻滚。柴昱细视之,此道士乃于酒店所遇清元道长也,哀呼:“道长救命!”清元曰:“二位施主休惧,贫道来也!”

白虎跳起,复化作老僧,解下腰中盘丝带,嘿嘿冷笑曰:“吾以为何者?原来死道士,吾手下败将,今又来送死,嘿嘿!休走,看鞭!”挥腰带向道士头顶砸来,清元举拂尘相迎,腰带与拂尘相撞,发出巨响与耀眼之光亮,如雷击闪电一般,震耳欲聋,屋中之尘土,簌簌落下,双方各自倒退之。清元喝曰:“白虎精!汝之徒儿已被吾劈死于门外,妖魔速送命来!”白虎精闻其徒儿亡,大怒曰:“死道士,汝明不敢来之,竟暗来偷袭,吾与汝血拼矣!”

双方跳至院中,各踏云升天,各施本领,战于一起。柴昱与源儿隔窗望外,见空中一道红光与一道白光忽而相绕,忽而远离,双方皆未带坚韧之兵器,然拂尘与腰带相击,竟发出隆隆之巨响,如霹雷阵阵,惊天动地。

双方鏖战良久,未分胜负。天渐发白,东方呈鱼肚白,天将亮矣,此时见白光渐弱,红光益强,红光压向白光,白光一闪,不知去向,红光亦不追之,清元从天而降。

清元从云端落下,进屋视之,见主仆萎靡不振,从怀内取两粒丹药,让主仆服下,顿时柴昱与源儿恢复体力,浑身舒畅。源儿跪倒于地,愧曰:“仙家,请恕小人有眼无珠,不识真人,酒店内,吾言语多有冒犯,请谅之。”清元笑曰:“小壮士起身,不知者不为怪。老僧原本乃修炼千年之白虎精,化作僧人,兴风作浪,吞噬人畜,贫道与其相斗已百年矣,吾之俩弟子曾丧命其手,为报仇,贫道上昆仑山闭关修行数十年,今寻至此地,与其再斗,若非小壮士刀伤其右手,今难取胜矣,现其逃亡,吾已杀其徒儿,其不会善罢甘休,几日后其伤即复原,定来复仇。”

出屋视之,见一小虎崽横尸门外,清元拎起虎崽尸如拎小鸡般,掷于院中。其从衣袋内取出一符箓,念动咒语,点燃吞入口中,后从口中喷出烈焰,直击虎尸,虎尸顿燃之,片刻燃尽成灰矣。主仆二人于一侧观之,惊奇不已。

清元谓主仆曰:“贫道尚有要事,暂告辞……”不等清元语落,主仆噗通跪地,求曰:“仙家莫走,若白虎精来复仇,吾等肉体凡胎,如何抗之?”清元笑曰:“贫道焉能弃而远避之?吾欲设定八卦索魔阵,候其至,汝等休惧之。”何谓八卦索魔阵?即于八卦方位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对应之,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设八门,每一门贴一镇魔之符箓,诱魔入阵中而歼之。

清元于庙外空地为阵,于八方位各暗贴一符箓,布置毕,谓主仆曰:“二位施主备足饮食,暂居庙内,勿乱行之,贫道算定,白虎精于七日之内,必重返此安乐寺,寻机复仇。”其从怀中取出一物,交于柴昱,嘱曰,“此乃一冲天响之爆竹,待白虎精至,二位莫惊慌,向天点燃此冲天响之引线,吾闻之爆响,即刻来也。”言罢,化作一道红光逝矣。

依清元之嘱,主仆二人既不敢远去,亦不敢归家,整日战兢兢煎熬之。果不出清元所料,第六日晚,白虎精果至。一阵阴风至,飞沙走石,白虎精化作老僧,按落云端,进入院中,见厢房灯火闪烁,哈哈嚎曰:“汝二人居之不去,莫非等死不成,上次被死道士搅之,未成吾之美味,哈哈!今夜吾视汝等何人来救之。”言罢,欲冲入屋内。

柴昱见白虎精至,大骇,浑身筛糠,抖成一团,取出冲天响,持灯火点引线,因手哆嗦,火不及引线,源儿手疾眼快,夺过,速点燃,至窗口,嗵!冲天响爆之,响声划破夜空,响彻云霄。

清元现于夜空中,果如约而至,其手持一把宝剑,盘腿坐于云端之上,厉声喝曰:“白虎精,吾与汝百年之怨,今结束矣!吾返昆仑山,借来青龙降魔剑,今夜汝之命休矣!”白虎精纵身飞上天,亦喝曰:“手下败将休狂!今夜吾来复仇,让汝死道士还吾徒儿之命,视吾手中之兵刃,乃血磨禅杖也,拿命来!”清元喝曰:“白虎精,汝化作僧人,玷污佛门,今吾替佛主清理门户,汝必除之!”

双方战于一起,红光与白光相缠之,如麻花相绕,青龙降魔剑与血磨禅杖相击,击出耀眼之光,如闪电般,发出隆隆之响,似雷鸣般。双方拼斗二十余回合,红光向庙外移之,白光紧追不舍。主仆二人伏窗仰目观之,惊呆若木鸡也。

至庙外,清元诱敌入八卦索魔阵。其暗念咒语:“天元太一,精司主兵,黄龙降天,帝寿所期,景霄洞章,消魔却非,急如律令!”八门所贴符箓即刻现出金光,罩住白虎精,清元至阵外观之,见白虎精被八道金光罩住,如入囚笼中,左冲右突,上蹿下跳,用尽浑身解术,难以逃脱。

白虎精被困,嗷嗷嚎叫,挣扎良久,筋疲力尽,现出原形,变成吊睛白额之白虎!伏地呼呼喘息。乘此时机,清元挥剑,从上而下,猛速刺之,剑穿白虎精之心,白虎精哀嚎一声,断气身亡矣!

清元收阵消尸,庙内风平浪静。主仆二人见白虎精已灭,跪地叩首,谢清元救命之恩,清元曰:“二位请起,降妖伏魔乃贫道之义务也。前数日,于酒店,吾初见柴公子,见汝头顶现红光,乃瑞气也,吾掐指算之,汝乃文曲星下凡,日后前途无量,故而上前化斋讨钱,以试汝之心可善否?若公子嫌贫爱富,恶意行之,则公子遇难,吾不出手救之,待公子被魔食之,吾再动手除魔,然公子仁义善施,彬彬有礼,吾安能不救之?此次乡试,公子必荣登榜首!此地不宜再留,请速牵马上路,贫道去也。”言罢,腾空而起,瞬间无踪矣。

数日后,主仆至南京。柴昱按时科举,果中举,荣登榜首。喜讯传至家,柴瑚大喜,举家欢庆之。

后柴昱经会试殿试,连中三元,官至礼部左侍郎,此乃后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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