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蝶仙
东汉建武年间,天下战乱虽息,然匪患未平,百姓虽安居,然染病多矣。
南阳郡新野城外青华村有一郎中,姓华名枢,年近而立,尚未成亲,其父母已逝,其父承扁鹊之真传,珍存《扁鹊内经》一书,传至其手。华枢医术高明,方圆百里皆知,备受百姓赞之。其家辟一种植园,园内种繁多草药,其取名百草园,谦称己为百草学生也。
华枢有一嗜,行医之余,对蝴蝶极爱之,其于百草园内点种鲜花,招蝶而赏之。春暖花开之时,园内百蝶飞舞,五颜六色,蝶似有灵性,每当华枢至,群蝶簇拥一花蝶,如众星捧月般,结队飞至华枢前,翩翩起舞,盛景美极也!其为首领花蝶取名艳花,倍赞赏之。
盛夏一日,狂风暴雨骤至,雨过天晴后,华枢至百草园排水,猛然见艳花伏一花蕊之上,纹丝不动,怪哉!其近而细视之,惊见艳花左翅断裂,呀!可怜兮兮,欲亡矣!
华枢曾见一卷竹简记载修复蝶翅之法,遂小心翼翼将艳花置于手掌之上,托入书房。后翻阅竹简,得医治之方,用蜂蜜少许,敷蝶翅伤处,连敷数日,蝶伤翅竟愈矣!艳花振翅飞起,于书房内飞舞,绕华枢三圈,似谢救命之恩,后飞出书房,房外众蝶欢而迎之,艳花率群蝶绕房三周,依恋不舍远飞,去也。
与青华村相邻有一尤庄,庄内有富豪尤矶,其承祖巨产,家趁万贯,喜医术,与孟枢同行也。然其为人奸诈,嫉贤妒能,医术不及孟枢,求医者甚疏,常多日歇业而无诊者。秋一日,华枢正于园内赏花观蝶,见尤矶提一坛酒至,并高呼:“客至园门,为何不迎之?”
华枢忙将尤矶请入屋,宾主落座,忙赔礼曰:“不知尤兄至此,愚弟有失远迎,不知今日尤兄屈登陋室,有何赐教?”尤矶佯笑曰:“吾与贤弟同行,然技不如也,今特来拜访请教,先饮酒为乐,慢慢叙之。”华枢知尤矶人品差,平日与其交往甚寡,然今忽登门求识,不知何故,华枢不宜拒之,遂命仆人备宴以待之。
二人举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华枢问尤矶有何识需切磋?尤矶竟求曰:“吾闻贤弟藏有《扁鹊内经》医书,能否借吾暂阅之?”华枢怔之良久,暗思:此《扁鹊内经》乃吾祖传之珍宝,深藏秘处,父去世前,曾再三叮嘱,万不可外传,纵然深交者,亦不可传之,现吾与尤矶之谊平平也,安能借其阅之?遂婉言拒之曰:“此内经竹简多年失修,韦编欲绝,尚需修整,待日后修整一新,再言之。”
尤矶见华枢拒之不借,心虽不悦,然面不露色,佯笑点首曰:“也罢,修整后再言之。”其举坛斟酒,“乘今日之兴,请贤弟多饮之。”
二人举杯狂饮至深夜,尤矶所带美酒乃多年陈酿,醇香度烈,华枢不胜酒力,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次日方醒,已至午后,不见尤矶,问仆人方知,尤矶晨醒,见主人酣睡,已不辞而别矣。
正此时,突见胡县令携数名衙役闯入,华枢忙上前施礼,惊问何事,胡县令喝曰:“汝胆大妄为,竟敢勾结赤眉残匪,谋反朝廷,速伏法认罪!”华枢闻之,如晴天霹雷炸响,目瞪口呆,半晌方醒,否之曰:“草民安分守己行医,一心为民疗伤治病,从未与任何匪盗交往,何来勾结赤眉耶?”胡县令曰:“汝不见棺材不落泪,众衙役听令,搜!”
众衙役翻箱倒柜搜之,一衙役于华枢卧榻下搜出一卷竹简,交于县令,县令开卷阅之,一书信也,诵之:华先生见字悉知,现军中伤员倍增,急需创伤药疗治,请将医药速送至博望坡,众兄弟翘首以待,叩谢。
胡县令手持书信,抖动于华枢面前,嘿嘿笑曰:“铁证如山,汝与博望坡残匪勾结证据确凿,汝尚有何辩言?”不容孟枢分辨,胡县令一声令下,众衙役蜂拥而上,将华枢锁之,并将其仆人十余带至县衙。
大堂之上,胡县令尽用酷刑,迫华枢招供,华枢虽皮开肉绽,然誓死不招,连呼冤枉,并称有栽赃陷害者预先谋之。胡县令喝问何人栽赃陷害?华枢明知尤矶所为,然无凭证而不敢贸然言之。支吾之下,又遭酷刑,华枢晕倒于堂上,胡县令无奈,暂命衙役将其打入死牢之内,择日再审。
次日华枢方醒,忽闻耳旁有清晰之声,“华公子受苦矣。”华枢惊异,举目寻望,见一花蝶绕首翩飞,细视之,原艳花也!其惊问:“艳花,汝焉能会言人语?”艳花曰:“公子,吾日后告知,吾知公子被人陷害,蒙受冤屈,惨遭毒刑,今特携仙丹灵药以解公子之痛,请张口,吾将药丸吐入汝口中,食后可速解伤痛,即刻复安也。”
华枢依艳花之言,仰首张口,艳花吐之,一细小药丸落入,华枢食之,顿觉一股暖流通遍全身,伤痛皆失矣。艳花曰:“公子,吾有一事告知。”孟枢问:“何事?请速告吾。”艳花正欲言之,忽闻牢外有足踏声,其止言矣。
狱卒闻牢内有语声,突入而喝问:“华枢,汝自言自语,何为?县令欲提审,速备之。”待狱卒远离,艳花伏华枢耳后,低声曰:“吾告知,今县令提审公子,欲夺《扁鹊内经》,若强迫夺之,公子可佯装咬舌自尽而唬之。请再张口,吾再吐一红丸,公子勿食之,含于口内,待提审之时,可咬破红丸,红丸化作红液,似咬舌自尽矣。”
华枢依艳花之言,仰首再张口,艳花吐之,一细小红丸落入,华枢含之。艳花道声再见,飞出牢房,远去矣。
华枢再上大堂,胡县令屏退左右,笑盈盈谓华枢曰:“本官闻汝家藏《扁鹊内经》医书,若汝肯献出,本官可赦汝无罪,将汝与全家放归,汝可愿否?”华枢心思:果如艳花所言,狗官欲夺吾珍藏,吾岂能应之?其狂笑曰:“哈哈哈!《扁鹊内经》乃吾家祖传之珍宝,焉能随意送外人?吾失身家性命,亦不可失也!”胡县令大怒,呼众衙役上堂,欲再施酷刑,华枢见此,咬破红丸,顿时,鲜红液体顺口角流出,胡县令见之,恐华枢咬舌自尽,难以收场,急令将其押回大牢,再谋策整之。
次日,尤矶竟至大牢探监。华枢知其心怀叵测,必有所谋,然却佯装感激之情,谢曰:“谢尤兄不嫌愚弟成罪民,敢前来探望,愚弟感激不尽也。”尤矶假惺惺然曰:“贤弟受苦矣,不知官府何以求?”华枢知其明知故问,仍将被捕之经过与胡县令以《扁鹊内经》为挟之事叙出,尤矶曰:“汝之不慧,俗言识时务者为俊杰,现保全性命乃上策也,胡县令有汝通匪书信为证,随时可取汝之首级,人若亡之,医书又有何用耶?”华枢曰:“尤兄虽言之有理,然《扁鹊内经》乃吾家传珍宝,有此医书,可于医界独占鳌头也,若献出,愧对列祖列宗,日后吾至阴间,有何颜面见之?”尤矶劝曰:“若贤弟拒之,则全家仆人十余口皆遭殃矣,汝何必因一书之得失而葬全家乎?”
华枢半晌不语,低首思之:吾暂不允之,待与艳花商议而后定,遂推拖曰:“尤兄所言触吾痛处,众仆侍吾甚忠,吾确不忍心视众仆与吾共赴难,待吾三思之。”
傍晚,艳花又飞至,落华枢肩上,不待华枢言之,其先曰:“华公子,尤矶若再劝,汝务必允之,将《扁鹊内经》献出。”华枢曰:“若胡县令获之,仍不饶吾,则何如?”艳花胸有成竹曰:“公子献出珍藏后,吾自有良策救吾出狱,勿忧也。”言罢,艳花振翅去矣。
次日早,尤矶又至,未等其开口,华枢依艳花之言,允其所求,愿将《扁鹊内经》献出。胡县令闻之大喜,将华枢带至后堂,问曰:“汝可言而有信乎?”华枢曰:“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吾愿献出珍藏以换全家平安,大人许诺可兑现乎?”胡县令点首,孟枢遂将《扁鹊内经》藏于家中之秘处供出。
胡县令获珍藏,然其翻脸,言而无信,未释放华枢全家,并以串通赤眉残匪之罪,将孟枢判处死刑,秋后问斩!其众仆判发配,四散去也。
胡县令宣判后,正欲退堂之时,忽闻衙外高呼,刺史大人到!声罢,一大轿落,南阳郡刘刺史至衙前,胡县令忙出衙迎之。
刘刺史落座大堂之上,喝问胡县令:“胡县令,有人告发,汝受重贿,为夺《扁鹊内经》珍藏,陷害良民,栽赃诬陷华枢郎中串通赤眉残匪,可有此事?”胡县令闻之,顿冷汗淋漓,矢口否认,辩曰:“下官冤枉,华枢串通赤眉残匪,证据确凿,有其与匪来往书信为证,下官未闻有何珍藏,《扁鹊内经》纯属无中生有也。”刘刺史嘿嘿冷笑曰:“现有人证,传原告!”
一女子纤纤细步入大堂,众注目视之,见此女子貌美如花,一妙龄女子也。女子跪于堂前,指胡县令诉曰:“华郎中珍藏医书《扁鹊内经》,尤庄富豪尤矶垂涎久矣,欲夺之,其重金贿赂胡县令,二人设阴谋,施毒计,陷害孟郎中。彼日,尤矶携伪造通匪书信与烈酒一坛,以登门求教为名,先求借该医书,遭拒,遂与华对饮,华不胜酒力,酩酊大醉。次日晨,尤乘机将通匪书信匿于华睡榻之下,栽赃陷害,后不辞而别。午后,胡县令带众衙役至华府,污蔑华通匪,并于睡榻之下搜出伪造书信,其阴谋得逞矣。”
女子诉罢,刘刺史拍惊堂木,喝问:“胡县令,原告女子所诉实否?”胡县令辩曰:“此女纯属胡编乱造,告下官受贿,可有物证?告尤矶夺《扁鹊内经》,可有此书?”女子续曰:“尤矶所贿白银二千两,藏于胡县令密室之内,密室之门,设于书房书架之后,尤矶所夺医书埋于卧室之中,正中方砖之下,皆可寻之。”
刘刺史即刻差人搜之,依女子所言,果获贿银与医书。遂将尤矶带入大堂,严审之。尤矶辩曰:“《扁鹊内经》乃吾父所传,非孟枢珍藏也。”女子曰:“刘大人,请将医书展阅,即可明矣。”
刘刺史展阅医书,见竹简首支,赫然盖有华枢之印章。其展示众,胡县令与尤矶无言以对之,叩头认罪。
华枢无罪出狱,书归原主。华枢与众仆归,谢女子曰:“吾与小姐素不相识,危难之时,小姐出手相救,此大恩没齿难报矣!”言罢,欲行大礼拜谢,正此时,忽闻身后有人曰:“华公子不必行此大礼,救汝出狱乃吾应所为也。”华枢回首,见一绝色美女从天而降,惊疑之时,美女曰:“华公子,吾乃艳花也,现告知,吾因何能言人语,吾本修炼千年之蝶精,今年盛夏一日,狂风暴雨突至,吾遇天劫,惨遭断翅,若非公子及时相救,吾将遇天敌,吾命休矣!千年修炼前功尽弃矣。现吾已修炼成仙,闻公子惨遭歹徒陷害,遂出手救之,入狱内解公子伤痛,并出谋划策以对之。吾往来于县衙与尤矶之住所,真相尽查明矣,遂托梦于刘刺史,命郑霞姑娘击鼓状告之,挽救公子出狱,《扁鹊内经》完璧归赵矣。”
华枢闻罢,仍惑然,指女子问曰:“祝艳花终成蝶仙也,碟仙,莫非此姑娘乃郑霞小姐欤?”蝶仙曰:“然,郑小姐乃吾之挚友也。”华枢疑问:“其因何至此救吾?”蝶仙笑曰:“请公子听吾细说端详……”
郑霞小姐乃南阳郡穰县郑庄人氏,一豪门千金也,自幼喜爱蝴蝶,与华枢同嗜也。府内有后花园,艳花亦常携群蝶飞至,天长日久,其与郑霞交成挚友。
华枢遭难,蝶仙不宜出面相救,遂托梦于刘刺史。刘刺史夜寝入梦,梦中见一女子,称己姓郑名霞,穰县郑庄人氏,又称己乃本郡青华村郎中华枢之未婚妻也。其击鼓告状,状告本郡尤庄尤矶贿赂胡县令,栽赃陷害华枢,强夺《扁鹊内经》医书,求刺史秉公处之。
次日晨,蝶仙飞至新野,将华枢遭难之事详述于郑霞,并将查之真相告知,求郑霞出面救之,郑霞义然允之。蝶仙化作一巨蝶,将郑霞负至南阳郡衙,郑霞击鼓告状,刘刺史见原告,与梦中所见同,经审问,与梦中所述同,其惊奇不已。遂携原告至新野县衙,破此案,还华枢之清白以终也。
华枢喻之,拜谢郑霞,蝶仙曰:“郑小姐于大堂之上,称己乃公子之未婚妻,公子可愿否?”华枢曰:“郑小姐不惧强权,敢登堂状告县令,难得之义举也,吾感恩不尽,此淑女求之不得,有何由不愿乎?”蝶仙问郑霞:“小姐意下如何?”郑霞赧色点首,蝶仙鼓掌笑曰:“此媒吾做矣,公子可择吉日,登门求婚,定成也!”
双方告别,蝶仙化作巨蝶,似山鹰般,负郑霞,翩翩起飞入云,缓缓然去也。众仆仰视之,无不惊叹。
数日后,华枢携重礼至穰县郑庄,登郑府求婚,郑霞父母早已闻之,欣然允之。择吉日,华公子与郑小姐喜结良缘,欢庆之时,蝶仙率群蝶贺喜,成千上万蝴蝶绕华府飞舞,盛况空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