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逐渐变暗,意识也模糊起来。视线之中只有樱花落下的粉红,鲜艳的像是盛装出行的女子,满天的樱花如同无数细腻的手勾引着老头的灵魂,诱惑他走向美丽的极致。
在那繁盛的樱花之下是叠起来的累累白骨,那些都是沉浸在樱花之美中被它吃掉了养分的员工,和老头一模一样的鸽子公司员工。
老头站在一颗生在收容室内的樱花树前,红色的树枝羞涩的向四周展开,如同迎接心爱之人的少女展开的双臂。在它的树干与树根之间有一个裂开的树洞,洞口内有两根类似手臂的数根趴在洞口。
他注视着樱花,自从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后,他的内心从未有过如此平静过。
花瓣散落开来,在空中飘过,如同展开的粉扇。闭塞的收容室里掀起了阵阵微风,夹杂着纷飞的花瓣,吹打在人的脸上,却不知为何带着一丝冰冷与痛楚。
“你来了啊。”
耳边响起了少女的声音,不知何时收容室内出现了一名身穿着粉色华丽和服的女人,她在盛开的樱花下跪坐,手里正沏着茶。似乎觉察到蒂亚的目光,她停下了动作抬起头露出微笑。
少女并没有沐浴在人造光辉中,她在樱花树的影子里,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却仿佛闪耀着瓷质的光辉。她的和服是白色的,将一朵鲜艳的粉色樱花作为头饰。她很美,美的令人窒息。但这份美却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只是一瞬的美丽,就像是樱花落下的瞬间。
“这里是那?”
“你已经死了,还请不要客气,喝吧。”她将砌好的茶推到蒂亚面前,茶水冒着热气,一片花瓣落入其中在里面静静飘荡。
“那这里是地狱?那地狱的条件可比我想象的要好上不少,你说我死了,但在我看来我活的好好的,你有什么证据吗?凭什么说我死了。”老头端起茶杯,温热隔着茶杯传到他的手上,满是不解的问着。
“不,你就是死了,不信的话就看看吧。”女人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的温柔,她露出万年不变的微笑,手指指向了樱花树的树洞。
“哈?”老头疑惑的探过头,在看见树洞里面的东西的瞬间他的眼孔瞬间缩小,身体瘫在了地上。0
在那颗巨大的樱花树洞里是一个个被淹没的尸骨,而在所有尸骨里面还没有开始腐烂的是他自己,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被树根缠绕。
清风佛过樱花四散,在和服少女微笑中,蒂亚的身子便与樱花树洞里的幻觉互换了身体。树根缠绕在她的四肢上,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看吧,我就说你已经死掉了吧。还请放心,凋零前的樱花是最美的,死亡前的你也是最美的。能够与你一起赏花,我非常荣幸。”
少女端着茶杯慢慢喝下一口,望着沉默不言的蒂亚:“嘿,赏樱的时候应该保持微笑,不应该愁眉苦脸的。”
“你个臭婆娘把我绑着,我还能脸上挂笑吗?”老头亚对着这个一脸悠然自得的喝茶女人嘲讽。
“就是就是,你就是这样对待入席的客人的?”略带嘶哑的声音突破了茶会的宁静,平静的风开始急躁起来,落樱逐渐变多,繁盛的樱花在以极快的速度凋零。
“我可不记得我有邀请你,没有受到邀请的人还请回吧。”少女脸上的笑容凝固,她一脸不情愿的别过头沏茶。
“有什么关系,都是老常客了。”来人一边说一边走进树洞,手中的阔剑挥舞,将被树根缠绕的蒂亚给扯了出来。他在少女的嫌弃目光下入席:“你们日本人一定要在樱花凋零时才会去欣赏它吗?”
女人张开手,一朵美丽的樱花落在了她的手掌上:“樱花的花期很短,能够欣赏到的也只有它的凋零啊。在凋零的那一刹那才是最美的,就和世界上其他生命一样。”
“那你盛开的频率还
真是高的可以,每个月都有两三次花期。好了茶会该结束了,是时候带着我的新人上班了,希望下次来看你的时候,你是一副白发苍苍的老朽模样。”他起身,一把抓住老头扛在自己肩上返回。
樱花纷纷落下,凋零,不一会原本茂盛的樱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丫。原本惊艳的容颜快速老化,片刻功夫她就从一名十多岁的少女变成了苍白衰老的老妇人,她颤颤巍巍的端着茶杯,饮下最后一口。一阵微风吹来,她的身体如同砂砾被吹散,如同樱花凋零埋入大地,她的身子也彻底消失于空中。
.......
呼.....呼.....
一直缠绕在无数绷带的手将老头从樱花的树洞中硬生生的拉了出来,老头急促的喘气,心脏即将爆炸似得狂跳不止。第一次工作,他活了下来。墙壁上显示的工作结果为差,但这都已经无所谓了,至少他还活着。
“谢谢.....”他咽了口气,望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的身高比老头高一个脑袋,一头打牌很行的朝天黑发,在额头佩戴着羽翼做成的头饰,每一根羽毛都有橙黄色漩涡状的纹路。眼睛被白色的绷带缠住,他本该什么都看不见才对,但是她的视力却像是完全没有收到影响一般,精准的抓住了老头的手,黑色的大衣上也同样缠着大量绷带,就连背后如同阔剑一般的武器也缠着绷带。胸口的地方有着如同鸟喙一样的饰品。
“樱下墓是一个很难管理的异想体,既然同是公司的员工,那么我们就是伙伴了。看到同伴遇难正义之人就该挺身而出,不必客气。”
“那个...还是谢谢你,我叫老头。姑且算是惩戒部的新员工。”
“新员工啊,也对,听说你们惩戒部遇到团灭了。真是惨,我叫王道,是记录部的.....无情的刽子手,也可以叫我正义的裁决者!”
老头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忍受煎熬,他无力的躺在宿舍的床上,酸痛的肌肉正在发出哀鸣,又酸又软。他们昨天正式加入了公司,不仅完成了公司布置的第一份任务还分了宿舍。说是宿舍,但并不是几个人挤在一起,而是一件不算小的卧室,当然里面没有厨房和厕所,但一个人生活却完全足够了。
成为了公司的员工,每天都会勇气锻炼,说是锻炼勇气更不如说是锻炼肌肉,长跑俯卧撑那些之类的。全体员工无论男女,每天工作结束后都必须锻炼两个小时。以至于第二天醒来,全身没有一处是舒坦的。他用手按住自己的脑袋,不断揉着太阳穴,好累好想翘班。
“平日里也没少见你在树上爬来爬去,怎么跑几圈就把你累成这样了。”
大门打开,尤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多了调侃,他们这只调查森林异样小队,老头负责侦查没事就往树上爬看看四周没有危险或者奇怪的东西。“平日里锻炼少了。”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身体稍微让一下。昨天太累了,回到宿舍倒床就睡,桌子什么的还没有准备好,只有一张床兼顾了坐和睡的功能。
尤金从大门处走了进来,他没有坐在床上,而是靠着墙壁抽烟。“怎么样?”他的手指轻轻弹了弹烟,大量烟灰随之落下。
“我听说你昨天工作差点死掉了?没有问题吧。”嘴中的香烟再一次狠狠的吸入一口,吐的时候颜色已经淡了不少了。老头在他的注视下回忆起昨天经历的事情,立刻感觉到一阵恶寒,脚底都要起寒霜的冰冷。
“那可不是一个什么美好的故事。”
“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故事,小心一点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定要保护自己,我们现在只有四个人,活下来才是最优先考虑的。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们离开这里的,一定。”尤金将抽完的香烟丢到地上,用脚狠狠的碾碎。
【观察时间十分钟,红舞鞋安静的待在天鹅绒
垫上,没有变化。】老头拿着笔记本和纸,在要求下每十分钟就记录一次观察报告,这是他第二天的工作任务。老实讲他心里很慌,但好在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三个从其他部门调过来工作的前辈陪他。
“喂喂,你们说下班之后我们要不要去喝一杯?”一名前辈如此提议着,他的脸和眼睛都很黑,但是鼻子又大又红。看起来像一个滑稽的小丑。
大鼻子的眼睛望向红舞鞋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看到了鞋子里蠕动着牙齿一样的东西。
“牙齿!鞋子里面有牙齿!”大鼻子受到了惊吓,手指指着红舞鞋,大声喊道。其他人包括老头在内却都没有发现鞋子有任何异常。
“别吓唬人啊!大鼻子。”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大鼻子被同伴数落,本来想要辩解什么的,但现在鞋子里确实什么也没有,也只当是自己眼花。
老头默默的听着,谈话的每一个字都几下,手中的笔却一刻都不曾停下。
【观察时间十三分钟,前辈称红舞鞋内部出现类似牙齿的东西,但其他人确认鞋子里面并无异常。】老头并不觉得大鼻子是故意撒谎的,那个表情和真的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必要。他一定看到了什么样的东西但那也是不可能的。老头从最开始就一直盯着异想体,再微小的变化他都应该观察的到才对。
“话说这份工作也真够奇葩的,居然要我们研究一个鞋子,它就是一个普通的鞋子,真是不明白研究一个鞋子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这三名员工都是菜加入公司没有多久,听他们说他们也是才开始接触异想体,和老头不同他们是因为公司的优越的待遇主动入职。说话的是三人中最高的那人,但是此时他腰间挎着警棍,手里拿着笔和纸,穿着黑色西装。
“不过不得不说,这个鞋子还真是好看。如果我....我的女儿能够穿上的话,那该多好。”第三个比较矮,但是五官端正,他有些着迷的望着鞋子。
“是啊,如果能够穿上,那一定是非常漂亮。”大鼻子附和一声,眼睛里面充满脸了渴望。
“什么嘛,一个男的穿这个,那得多恶心。别说了,光是想想我都觉得辣眼睛。”高个子和小矮子吐槽着,他们没有发现的是自己不知不觉中话题已经逐渐集中鞋子上面,开口必定脱不开鞋子。
【观察时间二十分钟,观察红舞鞋的员工除我之外,所有人都开始对红舞鞋产生浓厚的兴趣,每个人都产生了一种“想要穿上去”的冲动,并且话题紧紧围绕这鞋子。】
.......
【观察时间四十分钟,大鼻子伸手触摸鞋子,被同伴严厉制止,大鼻子将红舞鞋放回垫子后继续正常工作,按照本人描述是因为鞋子实在太漂亮了,情不自禁。】
......
【观察时间一个小时,大鼻子以清洁为由,要求清理红舞鞋上面的灰尘,原本态度强硬的其余两名员工,此刻却默许了这一行为。大鼻子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细心程度清洁红舞鞋上面的每一处地方,直到完全将其擦的闪闪反光,才放回原处。】
.....
【观察时间七十分钟,红舞鞋那红色的珐琅皮革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为了避免再盯着红舞鞋看,员工们开始转移注意力,努力不朝这个异想体的方向看,他们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
【观察时间一百分钟,员工们的努力失败了,他们最开始是假装不经意的偷瞄,到最后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直到他们彻底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直勾勾的看着红舞鞋。】
【观察时间两个小时,大鼻子穿上了红舞鞋,他开始咧着嘴笑,笑容却非常奇怪,笑容狰狞。】
老头的记录本写上最后一行字后,抬起头面向了穿上了红舞鞋的员工:“你不该穿上它的,脱下它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