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内部的痛苦远甚于铅弹、银弹、银沙造成的痛苦。
——我要,我要。
需求在体内炽燃。行动起来,面对挑战,奋勇搏斗,取得胜利。冲上去,向上,向上,狂呼着冲上去。第二枪重重地打在胸口。心脏狂跳,狂跳,眼前一片黑影,左肺像是气球一样炸开了。无法呼吸,嘴里全是血。皮肉被撕裂,血如泉涌。皮肉又重新粘合了起来,鲜血缓缓渗出。这名傀儡士兵大口喘息着,喘息着,仍然继续向上冲击,冲向离平台大门距离最近的那个手拿激光步枪的男人——罗宾上尉。
在他已经把这个男人撞飞的一瞬间,这个男人手中的激光步枪还是打中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般痛苦,整个世界化为剧痛,化为熊熊燃烧的洪炉,血管里仿佛奔流着岩浆,还有吞噬一切的饥饿。这一切考验着他那受吸血鬼控制的那具神奇躯体的极限,他在死亡的边缘摇晃着,摇晃着,猛地扑倒了被撞飞的罗宾上尉身上,双手抓住了上尉的激光步枪,夺走,扔开,抓向他的喉管,他的脸,咬。
这个人在抵挡,食物在抵挡。但他需要他的脸,脸,那张由血肉组成的脸,罕见的肉食,压制饥火的食物。
——要,要,要,可怕的饥渴、无尽的需要。
……
照亮钟塔平台的是大伙们手中离子手电筒的光线,这时候在雾气中看起来似乎仅仅是不断飘落的大雪的荧光,而非先前渐渐消淡的白光。我发现正好罗宾上尉缠斗的那个怪人受了重伤,而且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变化——正在发生某种奇特的变化。但浓雾中的光线太暗,看不真切。
突然,我发现那个小女孩这时候也倒在了钟塔的屋顶平台上。另一个还活着的怪人扑在她身上,像一头扑倒猎物的猎食兽。他撕扯着先前雅格布上校扔给小女孩的陆军外套,咬牙切齿,完全是一头来自丛林的猛兽。
对方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类了,变成了一个东西,某种可怕之极的东西。我根本不知道对方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其他的同伴们没有注意到小女孩这边的情况,就算注意到了,距离太远也来不及施救了。
离小女孩最近的人,不是别人,是我。
绝望之下,我忽然振作起了一丝力量。我不再头晕目眩辨认不清方向,急忙奔了过去,使上仅有的力气一脚踢向那个想夺走小女孩生命的可恨的东西。这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在它头上。力量重得将我鞋上结的冰块都震得粉碎。
这个怪人一声嗥叫,放开小女孩,滚向南墙。但它立即起跪起身,紧接着又站了起来。动作相猫一般敏捷,事先没有半点征兆。它还在滚动时,远处的葛里菲兹瞧见我这边出了状况,已经连滚带爬地朝我们这奔来,举起了霰弹枪,用自己的身体档住了我们。
一个美国海军士兵则奔向罗宾上尉那一侧,准备去捡刚刚上尉脱手的激光步枪,就在敞开的门后不远处。
那个血肉模糊的怪人就在这个时候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放开了罗宾上尉,飞块地绕到了这个叫弗雷德利克的海兵身后!
我惊叫了一声,向弗雷德利克发出警讯!
弗雷德利克甚至来不及完全直起身,更没有时间把手换到枪托处,拉开能量锁。他半立起来,同时一转身,嘴里迸出一声狂叫,很像他面前的这个怪人先前发出的嘶叫,抓住枪管猛地乱挥起来。
弗雷德利克手中激光步枪的枪托砸在了这个怪人的肋下,但力量不足,没有砸断肋骨。弗雷德利克还没完全转过身来,左手使不上,只能单手挥枪。撞击的震动传了回来,依靠船长被撞得后退了五步。
枪,激光步枪,已经被怪人夺了过去,但它并没有去使用,大概它认为自己的力量与速度比这些枪械更靠得住吧,这时候的怪人已经退化成了一头低等动物,低等的野兽,枪械对它来说和寻常的棍棒没什么区别。它把激光步枪随手一扔。枪飞过护墙,坠入黑暗。
“人类”这个次在这个曾经是人类的怪人身上已经不在适用。但我仍能从那张扭曲的面孔上看出些人的某些特征,但即使是在昏暗的环境中,也没有谁会将这个怪人当作人类来对待,先前激光步枪对它造成的枪伤并非这种变化的主因。那张惨白的脸瘦得吓人,骨头凸出,眼窝深陷,眼睛周围是一圈黑影。它简直像一具活尸。
没等扔下的激光步枪落地,那东西猛扑向弗雷德利克(frederick),一头将他撞上西墙。低矮的护墙在弗雷德利克的腰间狠狠一抵,怪人扼住了海兵的喉头。这一幕从前也发生过,三年前,北极,宗德里里克避难点。红眼怪物对老兵山迪就是这样干的,我什么都做不了了,竭力唤起的最后一丝体力早已经无影无踪。
我走不过去,葛里菲兹也在和另一个怪人相持着,剩下的人离这边太远,也不清这边的情况。
弗雷德利克这时候已经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正面搏斗,这名士兵可能有胜算。但这背后突来的偷袭,他就抗不住了。扼住他喉头的那双手完全不像是人的手,像捕熊陷阱中的钢铁夹钳。虽然是在寒冷的钟塔顶端,感觉却是烫得可以灼伤它。
它不仅仅是想扼死他,还想咬他,像从前咬其他“食物”一样。
它的头不往向前探来,蛇头一般伸缩不定,同时嘶嘶发声,咽喉间更是咆哮。
它的牙在弗雷德利克脸旁不足一英寸的地方猛咬着,喀喀作响。
嘴里呼出的气息让人欲呕,一股腐臭味儿。我有一种感觉:只要有可能,它会把弗雷德利克活活吃掉,会咬断他的咽管,吸干他的鲜血。
这种显示比任何想象更加可怖。
无可理喻,理智已经不复存在。
噩梦化为现实,现实就是噩梦。吃人怪兽当真存在。
弗雷德利克只好用手揪住对手的头发,拼命把它的头向后扯,拼命让那口喀喀作响的牙齿远离自己。
它的眼睛闪闪发光,伴随着声声嗥叫,唾沫不断飞溅出它的嘴角。
热量从它的身体向外奔涌,触手滚烫,像夏日暴晒后的汽车塑料件。
怪人松开了弗雷德利克的喉头,但仍然紧紧地把他压在护墙上,同时向后伸出手去,抓住揪着它头发不放的那只手。骨瘦嶙峋的指头,不像人的,更像猛禽的利爪。感觉好像完全没有肉,全是坚硬的骨头,但力量大得不可思议,差点捏碎了他的手。弗雷德利克被迫松开了怪人的头发。
这个怪人猛一扭头,一口咬在了拼死抵抗海兵的胳膊上,只撕开了他的衣袖,没咬着皮肉。
但第二口接踵而至,牙齿深深陷进他的手掌。弗雷德利克惨见了起来。
它一把揪住弗雷德利克的衣服,将他扯离护墙,朝他脸上就是狠狠一口,只差一点便咬进他的面颊。那张可怕的嘴里嘶嘶地吐一个词:“我要”,接着朝他的眼睛咬,再咬。
“平静下来,迪加雷克斯。”
我听到门口突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听到她说的这几个字,但昏沉沉的大脑既没听懂意思,也没有发觉自己从未听到过这个声音。
这个怪人的有向后一挪,仿佛准备最后一次猛咬过来。但它保持着脑袋后仰的姿势,眼神狂乱,骷髅一般的脸上露着牙齿,脑袋左右轻轻摇晃着,嘴里喃喃作声,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迟疑起来一样。
弗雷德利克知道,他应当抓住这个机会,一膝盖在怪人胯下,用力将它顶到另一端的护墙上,把它举起来,甩过墙头。
他想象得出应该怎么做,弗雷德利克虽然受伤,但他的眼睛将这一切看得请清楚楚。
如果他还能继续动的话,就会使出一连串电影或是小说中常见的格斗招式。
可弗雷德利克的身体已经没有半分力气。
手掌上的咬伤,喉头的扼伤,还有先前一阵脱力的挥枪,他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知道自己随时都会晕倒。
“平静下来,迪加雷克斯。”那个女人的声音重复道,语气更加坚定了些。
那个怪人仍旧紧紧抓住彻底瘫软的弗雷德利克,朝说话者方向转过头去。与葛里菲兹相持不动的那个也转了过去。
葛里菲兹手中的离子手电朝那边照了过去,手电光射向那东西的脸。
白光就在我眼前,刺得我不住眨巴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我看见了一个像熊一样的大块头。高大魁梧,宽厚的胸膛,还有一身着黑色的紧身衣,个子小了很多,是个女人。
这是两个陌生人。
这两个人的脸只是太白了一些,在他们身边的昏暗光线的对比下,显得非常突兀,不过完全没有我脑袋中所想象的那种震怖可怕。
“塞思啊,”女人说道,“这个傀儡士兵是怎么了?”
“急速新陈代谢引起的剧烈衰减。”叫塞思(seth)的大个子回答道。
“塞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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