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自认为也不是个傻的,看着这架势,这个男的铁定是要和秋实聊聊才会罢休。
再看自己家小秋实这冷淡脸模样,唉,这态度姐姐早八世就熟悉内里乾坤了。
“要不,我去个厕所?”
阿福从后头拍过来的手吓了秋实一跳,脸上不知是被这一拍吓的还是怎么的,总之是红了耳廓:“……你去罢,我等你。”
阿福嘿嘿两声,也不看柳陵风那侧,便估摸着方向摸索茅房去了。
秋实见阿福走得没影了,心里有些发虚,但事情还是要解决的。心里建设了几下,狠狠心回头朝那二人走去。
“田姑娘?”柳陵风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秋实,挑眉轻笑。
“嗯。”他能知道自己的身份,秋实一点儿也没有意外。都能找到这儿来堵人了,查出这些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秋实也没有发问的想法,这倒是出乎柳陵风的意料。本以为她还会遮掩隐瞒几分,想不到竟是如此干脆坦荡。
有意思。
柳陵风不紧不慢的又抿了口茶水,眉尖一抖,这天水府的茶他还真是不怎么喝得惯啊。
眼神又往秋实脸上扫了一圈,什么表情都没有,和他家斯年还真像,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姐弟吧?
柳陵风又看了一眼身旁还在不紧不慢的吃着饭食的刘斯年,嘿,还真像。
只是,柳陵风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想想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些离谱,这堵上人了,也没想好是要说些什么好呢。
于是一个坐在一侧旁若无人的吃着饭食,另外两个一个坐着喝茶,一个站着等。
沉默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
阿福早就回来了,只是远远的看着这边的架势,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秋实需要她过去时自会招呼,毕竟她可没觉得秋实没有发现她回来了。
阿福往旁边挑了张空桌坐下,逮着个往来传菜的伙计:“哎小哥,给来壶热茶,再来份炒粉条。”
等着归等着,吃着等比较不无聊啊。
这会又往那边打量个几眼,这男的这长相,和秋实在一块,倒也养眼得很呐。
只是……秋实和那沈念秋,又该如何呢?
虽然看来秋实是掐掉这段了,但是果真能放下吗?
欸,这么一思量,阿福的心里不知为何就有了点伤感啊。
“好嘞,您的热茶——”
“啊,谢谢。”
她还帮不了秋实。
“要不坐下一起吃?”柳陵风终于抬眸直直看入秋实的眼中。
果真是个心思通透的,他不说,她也不问,就这么站着等。
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和自己做了结啊。
“有什么您说罢。”秋实很冷静,她不想和这个人多有瓜葛,而之所以她敢这么开门见山的打断柳陵风的要求,是她觉得这个人并不会非常为难自己。
柳陵风觉得自己对这里的茶已经无法忍耐了,放下茶碗,手一扬:“坐下说罢。”
此时膳堂里已经增多了不少人,来来往往的有不少人都往这边看过来,毕竟占据了大堂里最正中心的位置,还是很引人注意的。
秋实也察觉到了这氛围,脚一挪,便坐下在了柳陵风对面。
只是坐下后,柳陵风又不说话了,只是拿眼神注视着秋实,眉眼里的笑意一直在:“田姑娘今日可是害羞了。”
秋实知道柳陵风在说今日之事,她没有答应去赏月楼的事:“您觉得是便是了。”
“可否交个朋友?”
“抬举了。”
“秋实姑娘就这么怕我吗?”
“嗯。”
还真是目光澄澈不留一丝机会啊,柳陵风被一本正经答话的秋实逗乐了:“你真有意思。”
也罢,今日来也只是确认一番,不急在一时。
柳陵风起身迈步一气呵成。
“在下柳陵风,我们还会相见的。”衣袂翩翩,只留下话语间愉悦的韵味,和一阵经久不散的檀香气。
阿福正专心吃着,发现有个人影走近,定睛一看:“你要吃啥快喊,我这都要吃完了。”
秋实淡淡的落了座:“你吃的什么。”
“炒粉条,真是好吃到飞起!”阿福由衷的竖起左手大拇指,右手的筷子也不停歇。
看到阿福这副吃相,听着那些莫名其妙的用词,秋实的心总算又踏实了下来:“刚刚那人往后要是找上你了,千万别跟着走。”
“我哪里有那么轻敌,太小瞧我了。”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大口,阿福接着说,“没有武力值,不代表我没长智商啊。”
阿福现在和她说话已经不再掐着字眼了,想说什么说什么,还真是豪放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不过,这样子的阿福,她也觉得很好:“你今日和阿于上哪儿去了?找到你们的时候我怎么看到边上还有个人跟着?”
听到秋实提起这茬,阿福的心不可抑止的跳了一下,忙将碗里最后一点粉条消灭干净:“那是今日捡的,说他自个名字是春筝,却是个男的。”
伙计将秋实的饭食一一摆好便走了。
这一来一走的时间秋实观察了几眼阿福的脸色,只“哦”了一声,也没接着问,便自顾自的进起食来。
“唉,忍不了了,坦白坦白。”阿福趴在桌上,可怜兮兮的看着秋实。
“说吧,我听着。”秋实一脸‘我就知道你憋不住’的表情,在那儿边笑边吃等着呢。
说来话真长啊。
饶是如此,她还是没忍住胸腔中的一股骚动,和秋实叨叨了一箩筐。
“你说,我这是遭了什么孽?我觉得我都有没有精力接老天爷的招了。”阿福一想到以后时不时还要见着春筝那张脸,就不由发出一阵哀鸣。
“那你想如何?”
“我还想问问你啊。说实话看着他的脸我就难受,看多久还是会难受。”阿福拿着一只筷子头,点着桌上不小心撒出来的茶水,“就是不能看,就是不想看,太折磨我了。”
秋实也给自己倒了一碗茶:“瞧着瞧着就习惯了。不然你就揍一顿他?”
阿福闻言精神抖擞的抬起了头:“揍他?就春筝这种性格,不挠死我才怪,我可不敢招惹他。”
秋实抑制不住笑意,笑得肩膀都抖动了起来。
阿福也随秋实笑,又将下巴搁桌上接着说道:“不过吧,我倒是想揍的,看着那张脸在我面前得瑟,有那么一刻我就要一拳打下去了。”
打了下去,她心里会不会就舒坦了,是不是就能忘掉那张脸了。
“过着过着便好了,阿福。”秋实放下茶碗,看了过去,“他不会长久的留在你心里的。”
阿福回视秋实的目光,发现心里有一角轻轻掀了起来,然后身子一下子又顺畅了。
她一直相信旁观者清,她相信别人比她看得更清楚,所以她相信秋实的预言。
他不会在她的心里长久停留的。
不会的。
就像救命稻草般,反复的抓住这句话,在心中默默念着,压制着心魔。
秋实看着阿福,这个人身上的自我挣扎,看得她满目生悲。
桌子下的手揪了一下裙摆,终是狠下心来:“阿福,你太计较了。拿不回来的,都该扔了罢。”
脑袋里轰然一声响,好像是听到了一句解咒语。一行滚烫的泪毫无预兆的从阿福的眼眶里流了出来,阿福抬手触碰,水的触感令她微微愕然。
周围的吃喝声喧闹声听在阿福的耳里,此刻都在凸显放大突然跑出来的孤独感。
“拿着,”秋实将自己的帕子递过来,“坚强点,阿福。”
阿福颤抖着手接过那条帕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嗯,没事。”
就是真他娘的难受啊。
二人就这么坐了会儿,阿福的眼泪终于能控制着止住了。
心里骂了自己一把,阿福才将就着帕子胡乱擦了把脸,扯着笑叠帕子:“居然弄哭我,这帕子送我了啊。”
秋实回道:“嗯,送你。”
“好。”阿福冲秋实咧嘴一笑,又低头捣鼓那帕子片刻,才传来一声浅浅的话语,“你是对的。”
说完猛地抬头,认真的眼神带着轻松:“计较的模样真难看。”
“阿福,来,干一碗。”秋实端起茶碗,以茶代酒,真诚的祝福对面坐着的这个友人。
阿福挺直了脊梁骨,双手稳稳的端起茶碗,拧眉严肃的说道:“好,祝我越来越漂亮!干!”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仰头一饮而尽。
谢谢你,秋实。
夜色迷离,渐渐的越发深沉。
子时二刻,驿馆某处的屋顶上。
玄九思轻点几步,便从屋顶的一端,到了另一端。然后在那团身影旁边躺了下来:“怎么,要不要喝点?”
玄玉也不吃惊,玄九思的气息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大半夜的也就你爱飞檐走壁。”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是谁大半夜不睡觉多愁善感来着,给你送壶热酒来温温胃还得受你诬陷。”
瓷器相互碰撞的声音,倒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倒是显得动静挺大。
接过玄九思递过来的酒杯,玄玉放在手里捏了一会才倒入口中。
“今晚上倒是不见什么星光啊。”玄九思自斟自酌了两杯,才欣赏起入眼的夜色。
边上的玄玉没有接话。
沉默了一会,伸手拿过玄九思手里的酒壶,给自己的杯子又斟满了热酒。
再一杯下腹,才轻轻的说道:“九,我是不是不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