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空名的资料了。”
银舞拿起桌上的文件，翻阅了起来。
她对面的道天庸双手交叉，表情有些严肃：“从昨天夜染院长用极其强硬的态度和我说了关于空名的事情以后，我就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不可避免了。”
“所以我当天晚上就派了几波人连夜去调查了一下这个空名的资料，包括他的出身地，现居地，以及他曾经呆过的秋叶学园，结果就在你的手上了。”
“根据调查结果显示，他就是我们镜水市本地人，是一名孤儿，在六岁之前，都生活在孤儿院。六岁之后，他跟随他的姐姐——他的姐姐并非亲生，也是孤儿院的孤儿，比空名大六岁——搬出了孤儿院，两人共同生活，相依为命，直到现在。”
银舞也看完了手中的资料，抬起了头，皱着眉头：“似乎……没什么问题？”
道天庸点点头：“表面看来，是这样的，但我依然不太欢迎他的到来。”
银舞白天的情绪显然还没有消，她不忿道：“那是自然，我们镜水学园的规矩不容任何人打破。”
她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
“院长，我今天率先进行了体术测试，那个空名也在其中，您知道他的成绩是多少吗？“
”我甚至连他的总分都不想统计，我只能说，他的体术水平，别说在我们镜水了，就是一所普通的灵术学园，他都根本达不到基本标准！“
“让这种人进入我们镜水，我们能让他毕业吗？或者说，等他以后毕业了，难道要让他说他是我们镜水学园的人吗！这只会让我们学园蒙羞！”
道天庸脸色一变，银舞说完这句话，也自觉不妥，但想收回显然已经晚了。
道天庸沉默了一下，随后抬起头，神色严肃地看着她：
“银舞啊，你今天的表现，包括后来的所作所为，我也有所耳闻。我很理解你维护学园的心情，但这不代表，我认同你的做法。”
“空名的入学，到底会给学园带来怎样的影响，这是我要考虑的事情，说句难听的，也是你没资格考虑的事情。夜染今天的所作所为，虽然让我愤怒，但他说得没错，你没有资格插手这件事——这是其一。”
“其二，我听说，今天在进行体术测试的时候，你多次公开表现出了你对于空名的不满，这是事实吧？”
银舞垂下眼帘，“嗯”了一声。
道天庸盯着银舞：“你应该清楚你的身份，你是老师，你的每一个举动，都在有意或无意地引导着你的学生。对你来说，这可能只是一时情绪的抒发，但是对于空名来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会因为你的缘故，而受到更多的排挤、蔑视和打压。作为老师，却做出了错误的引导，将自己的学生陷于不利的境地，这是你的第二个错误，你可承认？”
银舞挣扎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
道天庸的目光一点点锋利起来：“而你的第三个错误，说实话，我很失望。”
银舞身子一颤。
道天庸的眼中闪动着深沉的光芒：“近年来，随着我们镜水学园名气的不断扩大，教职工实力的不断增强，影响力的不断提高，作为三大圣地之一，我们的职能，开始越来越模糊不清了。”
“我们镜水学园的老师开始收到越来越多的任务委托，越来越多地开始参与到学园之外的事情，甚至有声音开始说，我们镜水学园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学园，而是一个更类似于组织的存在。”
“这并非是谁的一面之词，而是许多人公认的说法，甚至在校园内部也广为流传。这是我的过失，我没有把握好学园发展的方向，以至于让学园的发展偏离了轨道。”
“但我的心中始终记得，先师嘱托我的话，这也是我从小到大，都在跟你说的话。”
这个已经满头银发，满脸皱纹的老人，却突然露出了一个孩子般的微笑：“灵术界是一个很残酷的世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至少，我也希望这片刀光剑影的土地上，能有一方鸟语花香的净土。这个地方……”
“就是镜水学园！”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是平等的，不论他曾经身份的尊卑；这里的每一人，都应该是自由的，不论他曾经身负怎样的枷锁；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是我们的家人，不论他曾经身处何方，又身负何名。”
他的脸色又冰冷下来：“而你，银舞！你今天，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家人的？”
“就是因为我把这里当做我的家！”银舞终于忍不住了，她一咬牙，倔强地抬起头，迎上了道天庸的目光：“就是因为我把这里每一人，都看做家人！所以我，才不容许，一个外人，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来影响我家庭的安宁和荣耀！”
“错！”道天庸的声音不高亢，但却斩钉截铁，“完全错误！”
银舞身子一僵。
道天庸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安静下来，他用老人特有的安宁的眼神，看着银舞缓缓道：“不论是谁，只要他在这里，在镜水，就是家人。”
“我们不知道他来这里带着何种的目的，我们当然需要去知道，去了解，但在此之前，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接纳’而不是‘排斥’。”
“这也是我说的对你很失望的原因。在镜水，只要他的心归属于学园，那就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给学园蒙羞。相反，不管他身份如何，实力如何，未来如何，只要不改初心，他就永远是……”
“镜水的荣耀！”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银舞，我很清楚你的想法。“
“但是你记住，不是‘镜水’将这里的每一个人收为家人，才有了现在的镜水；而是每一个家人在一起，才组成了‘镜水’这个家庭。这是镜水存在的理由，也是镜水存在的依托——“
“就像你一样。”
银舞一呆。
她这才发现，如果按照她的标准，那她自己曾经，也是这个‘家’的外来人。
本来酝酿了一肚子的委屈和不满，这一刻突然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不知该如何吐出。沉默了很久，她才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院长……我错了。”
道天庸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朦胧的月光一晃，他看见的，却是当年那个奶声奶气的小女孩，在做错事情以后，乖乖地站在自己面前，眼噙泪水的样子。
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他脸上流露出了无奈的笑容：“算啦，算啦……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的所说所做，都是为了学园……”
“我很感动。当年那个只会揪着我的胡子撒娇的小丫头片子，如今也在尽她的努力，和我一起在维护着学园利益……”
“你真是长大了呢，小舞。”
突如起来的感慨让银舞不由脸色一红，她赶紧偏开脸，努力不让道天庸看到自己现在有些孩子气的表情——这样的表情，是在学园的一众男生们眼里的“女神”的脸上从未出现过的——
“院长你才是，真是老了呢，动不动就乱发什么感慨……”
道天庸抚掌哈哈大笑：”小舞你的性格也变了很多呢，你以前可是很粘着我的，而现在，你却变得………用你们年轻人常说的一个词，叫什么……傲娇？“
银舞只觉得脸上直发烫，终于回过头，恶狠狠地看向道天庸，咬牙道：“臭老头子，你才傲娇！”
“哈哈哈……”
老人爽朗的笑声从办公室里轻盈地飘了出来。
“好了，言归正传。”玩笑之后，道天庸重新收敛起神色，“虽然你今天做了一些错事，但其实我还是很同意你的一个观点的，那就是空名是我们绝对要去重点关注的一个人。”
“这也是我把他安排在你的班上的原因，我希望你，可以来代替我来监视他。”
银舞一愣，她终于明白了院长执意要把空名安排在她的班上的原因，释然的同时，她也给了院长一个坚定的回答：”我明白了。“
道天庸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而我之所以希望你去监视他，有两个原因。首先，就是安排他来的人。”
银舞目光一冷：“夜染院长吗？”
道天庸点点头：“不错。有一些话，我不想对你说，因为……你还没到可以知道这些事的程度。但是我今晚可以先给你一个忠告……”
道天庸的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银舞，记住我的话，千万千万，要小心这个人。”
银舞却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仿佛早有所料：“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道天庸摇摇头：”不，你不知道。夜染……他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人，同时也是一个让人根本捉摸不透的人，他总是给我以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更多，转回了一开始的话题道：“算了。总之，夜染这边，由我来看着，但他安排进来的空名，却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这么多年来，夜染一直毫无动作，所以他这次突兀的出手，一定一出手，就会是绝杀！”
银舞接下了他的话：“而他的绝杀，就是空名？”
道天庸点点头：“即使不是，也一定有所关联。所以从这一层关系上，我就必须去关注这个人，而这个任务，也只能交给你，我才放心。“
“而第二个原因，就是空名本人了。更准确地说，是他的姐姐。”
银舞一愣：“姐姐？”
道天庸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他的姐姐，可以说几乎是贯穿他成长始终的一个人。但是当我去开始调查她的资料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
“空名的姐姐——我甚至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资料，除了从空名的渠道入手，得知他有一个和他相伴左右的姐姐之外，我们根本查不到除此以外的任何资料。”
“她的个人资料之空白，就像……这个人……”
道天庸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压低了声音缓缓道：
“从未存在过一样。”<>